雨后的泥泞路格外难走,陆哲带着三个流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南行。脚下是被马蹄踏烂的土路,路边不时能看到倒伏的枯树,树身上还留着刀剑砍过的痕迹,偶尔能瞥见草丛里露出的残破衣物,不知是流民还是士兵的遗物。
“壮士,前面过了那片矮松林,再走三里就能看到驿站的轮廓了。” 年轻流民赵二柱走在最前面,他身材瘦小,脸上带着长期饥饿留下的蜡黄,却比另外两个流民更熟悉地形。他口中的矮松林,此刻在陆哲左眼的视野里,清晰地 “显影” 出三棵被拦腰折断的松树,树桩切口整齐,显然是人为砍伐,而非自然断裂。
陆哲放慢脚步,指着那片松林问:“这松树是最近被砍的?”
赵二柱愣了一下,随即点头:“估摸着也就七八天前,听说附近有黄巾残部活动,说不定是他们砍来当柴火的。”
另一个年纪稍大的流民王老汉叹了口气:“何止黄巾残部啊,这地界乱得很。东边是张邈的地盘,他跟曹操面和心不和,上个月还派兵抢了曹操的粮车;西边是董卓旧部李傕、郭汜的人,他们在长安杀来杀去,连汉献帝都受他们拿捏;南边更不用说,袁术那厮占着南阳,天天想着当皇帝,苛捐杂税比谁都狠。我们这些老百姓,就是夹在中间的肉,谁来了都能咬一口。”
陆哲心中了然。他穿越的时间点,正是初平三年(公元 192 年),黄巾起义虽已被镇压,但各地诸侯早已拥兵自重,天下大乱的序幕才刚刚拉开。曹操刚收编了青州黄巾余部,实力初显,正忙着在兖州巩固地盘;刘备还依附在公孙瓒麾下,打着平原相的名号,四处颠沛流离;孙权则还在江东,跟着哥哥孙策学习治军,尚未崭露头角。
而他们此刻所在的位置,是兖州与豫州交界的边缘地带,属于三不管区域。这里既没有朝廷的有效管辖,也没有强大的诸侯驻守,成了黄巾残部、散兵游勇和流民的聚集地。正如王老汉所说,各方势力的触角都能伸到这里,却没人真正在乎这片土地上百姓的死活。
“前几天我们遇到一队曹军,他们说是清剿黄巾,可看到我们手里的半袋谷子,上来就抢,还杀了两个反抗的老乡。” 赵二柱咬牙切齿地说,“那些当兵的,比黄巾贼还狠!”
陆哲沉默着。他知道,曹操早年为了筹集军粮,确实有过劫掠流民的行为。在这个粮食比黄金还珍贵的年代,道德和伦理早已被生存的本能抛在脑后。他下意识地用左眼扫过四周,视野里,地面下埋藏的草根、远处山坡上零星的野菜,甚至土层下隐藏的野兔洞穴,都清晰地 “浮” 现在眼前。
突然,他 “看见” 前方不远处的土路上,有一队人影正朝着他们的方向移动。人数约莫十来个,手里拿着刀枪,身上穿着破烂的盔甲,看起来像是散兵游勇。更让他警惕的是,这些人的腰间,大多挂着鼓鼓囊囊的布袋,从轮廓来看,很可能装的是粮食。
“前面有情况,我们先躲进松林里。” 陆哲压低声音,拉着三个流民钻进路边的矮松林。刚藏好身形,那队散兵就走了过来,他们说说笑笑,嘴里还骂骂咧咧地说着什么,偶尔能听到 “抢了那户地主”“杀了两个老东西” 之类的话语。
王老汉和赵二柱吓得大气不敢喘,另一个流民李老三更是浑身发抖,紧紧攥着手里的木棍。陆哲则用左眼仔细观察着这队散兵,他 “看见” 其中一个人的布袋上沾着血迹,还有一个人的刀鞘里,插着一把明显属于农户的柴刀。
“这些人是溃兵,抢了百姓的东西,估计是要去前面的驿站落脚。” 陆哲小声对身边的人说,“驿站虽然废弃了,但说不定还有能住人的房间,他们大概率是想在那里休整。”
赵二柱脸色一变:“那我们还去不去驿站?要是被他们发现了,我们这点人,根本不是对手。”
陆哲皱起眉头。如果不去驿站,他们就只能在野外过夜,晚上不仅有野兽出没,还可能遇到其他的散兵或流民。而驿站虽然有溃兵,但至少有遮风挡雨的地方,而且他有空间在手,未必不能想办法应对。
他再次用左眼凝视驿站的方向,这一次,他 “看见” 驿站的院子里,散落着不少废弃的兵器和农具,还有几间房屋的屋顶虽然破损,但墙壁还算完整。更重要的是,驿站后院的角落里,有一口干涸的水井,井边还堆着一些柴火,似乎是之前有人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
“去,为什么不去?” 陆哲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他们只有十个人,而且看起来军纪涣散,我们未必没有机会。只要我们小心行事,先找到安全的藏身之处,再想办法解决粮食和水源的问题。”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我刚才在空间里发现,那口灵泉不仅能疗伤,还能净化污水。如果驿站的水井真的干涸了,我们也能靠灵泉的水活下去。”
王老汉、赵二柱和李老三对视一眼,虽然心中仍有恐惧,但看着陆哲坚定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在这乱世之中,跟着陆哲,至少还有活下去的希望,若是独自行动,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路边的枯骨。
等那队溃兵走远后,陆哲带着三个流民从松林里钻出来,继续朝着驿站的方向前进。路上,王老汉忍不住问:“壮士,你说我们以后能有个安稳的地方住吗?不用再像现在这样,天天提心吊胆地逃命。”
陆哲看着远方灰蒙蒙的天空,心中想起了史书上记载的那些战乱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