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由虚能和混乱意志构成的巨大面孔，几乎遮蔽了整个天玑峰的天空。
翻滚的乌云是它的发丝，游走的紫色闪电是它血管中流淌的暴虐，而那两颗燃烧着寂灭火焰的星辰眼眸，则带着俯瞰蝼蚁般的漠然与冰冷杀意，穿透营房屋顶，死死钉在陆沉身上。
威压如同实质的海水，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防线上的守军，无论是普通士兵还是归元境的军官，都在这股超越他们理解范畴的力量面前瑟瑟发抖，连站立都变得困难。刚刚因胜利而燃起的斗志，如同风中残烛，瞬间熄灭，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
王明远脸色惨白如纸，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他心中疯狂咒骂着陆沉，这个灾星！果然把更恐怖的东西引来了！完了，全完了！什么家族利益，什么权力争斗，在这等存在面前，都是个屁！
万重峰勉强拄着剑站稳，老脸上满是绝望的灰败。他一生征战，见过无数风浪，但从未感受过如此令人灵魂战栗的力量。这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七星岭，今日恐怕真的要成为历史了。
赵千山死死咬着牙，牙龈都渗出血来，强撑着没有倒下，但眼中也充满了无力与悲凉。刚刚看到的希望，转瞬就被更深的绝望吞噬。
“蝼蚁……交出……混沌……归于虚寂……”
冰冷的意念如同亿万根钢针，狠狠扎入陆沉的识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毁灭的意志。
盘古观想图在识海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艰难地抵御着这精神层面的侵蚀。陆沉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要被撑爆，七窍再次渗出鲜血，刚刚恢复一点的状态瞬间跌至谷底。
压力！前所未有的压力！
这虚族大君的力量层次，远超他之前遇到的所有敌人，甚至可能已经触摸到了涅盘境之上的境界！仅仅是跨界降临的一部分意志和力量，就让他生不出丝毫反抗的念头。
怎么办？动用盘古斧投影？代价太大，而且未必能彻底解决这个级别的敌人，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逃跑？虚空行走在这等存在的锁定下，恐怕也难以奏效。
似乎……只剩下死路一条？
不！绝不！
陆沉眼中闪过一丝疯狂。混沌之道，逆天而行，岂能坐以待毙！
他猛地抬头，望向天空中那巨大的面孔，尽管身体在威压下咯吱作响，灵魂在痛苦嘶嚎，但他的脊梁依旧挺得笔直。
“想要？自己来拿！”
他嘶哑着低吼，不仅没有屈服，反而主动运转混沌空间，将之前吞噬、炼化的那一丝“虚寂”韵味，混合着自身不屈的战意和混沌本源，如同挑衅般，猛地释放出一缕独特的气息！
这股气息，带着混沌的包容与衍化，又夹杂着一丝虚寂的冰冷与终结，在这片被纯粹虚能笼罩的天空下，显得格外刺眼！
果然，天空中的巨大面孔微微一怔，那漠然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波动，那是……一丝惊讶，以及更加浓烈的贪婪与杀意！
“果然……是你……窃取权柄的渎神者……必须……清除……”
巨大的面孔张开嘴，那是由无数空间裂缝和混乱能量构成的“嘴”，一股远比之前凝练、颜色深邃得近乎发黑的暗紫色能量洪流，如同九天银河倾泻，带着湮灭一切、归于终极虚寂的恐怖意境，朝着陆沉所在的营房，轰然落下！
这一击，锁定了空间，冻结了时间，仿佛是整个“虚寂”概念本身的具象化打击！所过之处，连光线和声音都被吞噬，只剩下最纯粹的“无”！
“大人！”
“老大！”
秦羽、萧小鱼、雷豹等人目眦欲裂，想要冲过来，却被那毁灭性的气息死死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发出绝望的呼喊。
王明远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赵千山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结束了……所有人心中都升起这个念头。在这种攻击下，没有人能存活。
面对这避无可避、仿佛代表着天地终结的一击，陆沉眼中却没有任何恐惧，反而是一种极致的冷静和……疯狂的计算！
混沌之眼催动到极致！那降临的暗紫色能量洪流，在他眼中被无限分解、解析！
能量结构……法则构成……毁灭意境的源头……虚寂本质的显化……
他看到了！在那仿佛无懈可击的毁灭洪流内部，并非铁板一块！不同层级的虚能之间存在细微的速率差，那丝被他炼化的“虚寂”韵味与这外来洪流之间，存在着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同源共鸣！而支撑这庞大攻击的核心，是一个不断变幻位置、由高度凝聚的虚族本源符文构成的“基点”！
机会！唯一的生机！
不是硬抗，不是逃跑，而是……融入！引导！甚至……窃取！
在这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陆沉做出了一个胆大包天、近乎自杀的决定！
他放弃了所有防御，主动散开了周身的混沌力场，甚至放开了识海的守护，仅凭盘古观想图护住最核心的真灵！
然后，他张开双臂，如同拥抱死亡般，主动迎向了那道降临的暗紫色洪流！
“他在干什么？！”
“疯了！他疯了！”
看到这一幕的人，全都惊呆了！
下一刻，暗紫色的毁灭洪流将陆沉的身影彻底吞没！
没有爆炸，没有冲击，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万物被抹除的“寂静”扩散开来。陆沉所在的那片营房，连同周围数十米的地面，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不——！”萧小鱼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王明远睁开眼，看着那片空无一物的焦黑地面，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不知是庆幸还是惋惜的神情。这个给他带来无尽压力和威胁的妖孽，终于……死了吗？
万重峰叹了口气，仿佛瞬间又苍老了几十岁。
赵千山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天空之中，那巨大的虚族大君面孔，却并没有露出满意的神色，反而……微微蹙起了“眉头”？那由混乱能量构成的眉眼间，似乎浮现出一丝……疑惑？
它感觉到，自己那足以湮灭裂空境巅峰的攻击，在接触到那个人类蝼蚁的瞬间，并没有像预想中那样将其彻底化为虚无。反而像是……泥牛入海？有一部分力量，甚至……失去了联系？
就在这死寂与疑惑交织的时刻——
那片被“抹除”的焦黑空地中央，一点微不可查的混沌光芒，顽强地亮了起来。
紧接着，那点光芒迅速扩大，化作一个缓缓旋转的、介于虚实之间的灰蒙蒙气旋！气旋之中，隐约可见陆沉盘膝而坐的身影，他双目紧闭，脸色痛苦扭曲到了极点，身体表面布满了诡异的、不断生灭的紫色纹路，仿佛随时可能崩溃。
但他就这样，硬生生地在那代表着终极毁灭的虚寂洪流中心，撑起了一片属于自己的混沌领域！
他没死！
他竟然没死！而且似乎在……吸收那股力量？！
所有人都惊呆了，大脑一片空白。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
“不可能！”天空中的大君面孔发出惊怒的咆哮，整个天空的乌云和闪电都随之暴动！“卑微的虫子！竟敢……窃取虚寂本源！”
它感觉到了！那个人类，不仅没死，还在利用某种它无法完全理解的方式，强行吞噬、分解、转化它的攻击能量！尤其是其中蕴含的那一丝虚寂本源法则，正在被对方缓慢而坚定地剥离、吸收！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更是巨大的威胁！
必须立刻将他彻底抹杀！
更加狂暴的虚能开始在大君面孔前方凝聚，第二道、威力更胜之前的攻击正在酝酿！
而此时，处于混沌气旋中心的陆沉，正在经历着前所未有的痛苦与危机。
强行引导、吞噬虚族大君的攻击，无异于刀尖跳舞，火中取栗！那精纯而恐怖的虚寂能量疯狂冲击着他的混沌空间，试图同化他、湮灭他！他的经脉、窍穴、乃至灵魂，都在承受着凌迟般的痛苦。
混沌空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灰蒙蒙的气流如同磨盘，拼命碾磨着涌入的异种能量。之前吸收晶骸族有序能量带来的那点“梳理”效果，在这狂暴的洪流面前，显得杯水车薪。
撑不住！快要撑不住了！
混沌空间开始出现不稳定的膨胀和扭曲，甚至边缘区域开始变得模糊，有溃散的迹象！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关头，陆沉福至心灵，想起了《混沌开天经》中一段关于“万物归元，重塑地水火风”的晦涩描述。
毁灭的尽头是什么？虚寂之后，是否真的是永恒的“无”？
不！混沌之前，亦是虚无！混沌，本就是自虚无中开辟！这虚寂之力，某种意义上，就是高度凝聚的、走向另一个极端的“虚无”之力！
既然混沌可开天，为何不能……化虚？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他不再仅仅是被动地吞噬和防御，而是开始主动引导混沌空间内的力量，模拟开天辟地之初，分化阴阳、定鼎地水火风的那股意境！
轰！
仿佛开天辟地的一声巨响在陆沉体内炸开！
原本趋于混乱和崩溃的混沌空间，在这股意境的引导下，内部剧烈翻腾的能量猛地一滞，然后开始自发地分离、沉降、上升！
一部分最为沉重、带着湮灭特性的虚寂能量下沉，如同浊气，开始凝聚，仿佛要形成大地的雏形；一部分相对轻盈、带着能量活性的部分上升，如同清气；更有部分能量转化为炽热（火）、温润（水）、厚重（土）、锋锐（金）等不同属性的基础法则碎片，在混沌空间中碰撞、交织！
虽然这一切都只是雏形，极其不稳定，仿佛下一秒就会重新崩塌回归混沌，但这确确实实是……开辟的征兆！
借助外来虚寂能量的极致压迫，以及自身对混沌本质的深刻理解，陆沉竟然在这生死关头，强行推动了混沌空间的演化，半只脚踏入了《混沌开天经》下一阶段的修炼门槛！
与此同时，那股足以将他撑爆的恐怖能量，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内部开辟”分散、吸收、转化了一大部分！压力骤减！
陆沉紧闭的双目猛然睁开！
眸中不再是混沌星云，而是倒映着一方天地初开、万物演化的宏大景象！他的气息如同坐火箭般疯狂飙升，体内那道介于裂空与涅盘之间的无形屏障，在这内外交迫的极限压力下，轰然破碎！
一股远比裂空境浩瀚、带着一丝万物生机与造化意味的磅礴气息，如同沉睡了无数岁月的洪荒巨兽苏醒，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开来！
涅盘境！在此刻，水到渠成，一举突破！
天空之中，正在凝聚第二波攻击的虚族大君面孔，猛地一僵，那燃烧着寂灭火焰的眼眸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涅盘……气息？！这不可能！！”
它清晰地感觉到，下方那个本该被碾碎的蝼蚁，非但没死，反而在它的攻击压迫下，完成了一次不可思议的蜕变，踏入了与它本体同一大境界的门槛！虽然只是初入，气息尚且不稳，但那股蓬勃的生机与衍化之意，与它的虚寂毁灭本质形成了鲜明的对立和克制！
更让它惊怒的是，它感觉到自己第一波攻击中蕴含的那一丝宝贵的虚寂本源，已经被对方彻底炼化、吸收，成为了对方踏出那一步的资粮！
偷鸡不成蚀把米！奇耻大辱！
“人类……你……必须死！”
暴怒的咆哮震碎了天空的乌云，那凝聚的第二波攻击，带着大君本体的滔天怒火，如同灭世陨星，朝着刚刚完成突破、气息还未完全稳固的陆沉，狠狠砸下！
这一次，它不再保留，动用了真正的力量！誓要将这个变数彻底扼杀！
刚刚突破的陆沉，感受着体内奔腾的涅盘境元罡和依旧在缓慢演化的混沌空间，看着那毁天灭地而来的第二击，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反而燃烧起熊熊战意！
来得正好！就用你，来稳固我涅盘境的修为，验证我新生的力量！
他长身而起，周身混沌之气转化为涅盘之火，仿佛一尊自开天辟地走出的神只，迎向了那降临的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