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顿“终极奖励”的本地晚宴,最后硬是被齐理吃成了发小团内部庆功宴。他举着米酒碗,非说这比什么名庄红酒都带劲,然后成功把自己灌得趴在聂淮肩上胡言乱语,嚷嚷着要让施屿用消毒湿巾给他擦脸,被聂淮无情地按进了碗里的鸡汤。
回到A市,生活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唐珏再也不能当甩手掌柜,工作室的文件、许星洲出道前的最后打磨、各种推不掉的应酬和品牌活动,像潮水一样涌来,把他那点刚从山村带回来的闲散冲得七零八落。
林薇倒是很满意他这种“重回正轨”的状态,虽然嘴上依旧不饶人:“唐老板,这才对嘛!顶流就要有顶流的自觉,别整天想着归隐田园。”
唐珏瘫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看着窗外钢筋水泥的森林,有气无力:“薇姐,我觉得我像那头被强行拉回磨坊的驴。”
“拉倒吧你,”林薇把一沓新合同拍在他面前,“你这头‘驴’的身价,够买下几百个磨坊了。赶紧的,签了,下午还有个杂志封面拍摄。”
拍摄棚里,灯光炙烤,镜头对准。唐珏穿着当季高定,在摄影师的指令下熟练地变换姿势和表情,眼神慵懒,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笑意。一切都很完美,标准的顶流营业模式。
休息间隙,他习惯性地摸出手机,屏幕干净,没有未读消息。周燃今天有个重要的音乐颁奖礼彩排,估计也忙得脚不沾地。他手指无意识地划开屏幕,点开相册,里面最新的一张,是离开那天清晨,他在村小学土坡上,迎着初升的太阳拍的。照片里,光秃秃的枝桠指向天空,远处炊烟袅袅,一片宁静。
“唐老师,补下妆,下一组我们拍点更时尚的!”化妆师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出神。
唐珏锁上屏幕,闭上眼,任由粉扑落在脸上。时尚、精致、喧嚣……这才是他熟悉了多年的世界。可心底某个角落,那张粗糙却宁静的照片,像一颗被悄悄埋下的种子。
晚上,唐珏难得比周燃先回到别墅。洗去一身的化妆品和疲惫,他穿着宽松的居家服,盘腿坐在客厅柔软的地毯上,面前摊着几本许星洲的训练报告和出道方案。屋里只开了几盏暖黄的壁灯,安静得能听到中央空调细微的风声。
密码锁“滴滴”轻响,周燃回来了。他带着一身室外的凉意和淡淡的疲惫,脱下大衣,一眼就看到地毯上那个埋头苦读的身影。
“还没弄完?”周燃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很自然地把人揽过来,下巴抵着他发顶,嗅到他身上熟悉的沐浴露香气,才觉得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松懈下来。
“嗯,”唐珏往后靠进他怀里,把一份报告递给他,“你看看星洲这段vocal,总觉得差了点味道,不够抓人。”
周燃接过平板,戴上耳机仔细听了一段,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这里,转音处理得太刻意,少了点情感。你让他别老想着技巧,想想这首歌要表达什么。” 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清晰地传到唐珏背上。
唐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拿回平板记下笔记。两人就着许星洲的细节又讨论了一会儿,工作模式下的他们,默契而高效。
处理完正事,唐珏彻底放松下来,像只猫一样在周燃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打了个哈欠:“今天彩排顺利吗?”
“还行。”周燃言简意赅,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卷着他的头发玩,“就是齐理跑去探班,差点把人家道具架撞翻。”
唐珏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闷闷地笑起来。
屋里又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唐珏忽然轻声开口,像是自言自语:“周燃,我今天拍照的时候……看着那些打光板、反光伞……突然觉得有点陌生。”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好像……才过了半年,那个需要打着手机电筒才能看清作业本、听着鸡鸣狗吠起床的地方,就变得有点不真实了。”
周燃绕着他头发的手指停住了。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收紧了手臂,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些。他知道唐珏说的不仅仅是地理上的距离。
“那里晚上,能看到很多星星。”唐珏继续说,眼睛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比这里亮,也多。齐理那傻子,还非说那是LEd灯假装的……”
周燃沉默地听着,感受着他语气里那点不易察觉的迷茫和怀念。他知道这半年对唐珏的改变有多大,不仅仅是晒黑一点的皮肤和稍微结实点的身板,有些东西,是沉在更深的地方。
“唐老师。”周燃低声叫他。
“嗯?”
“下个月,”周燃的声音很平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我有个慈善义演的邀请,在邻省一个山区小学。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唐珏猛地抬起头,撞进周燃深邃而温柔的目光里。那双眼睛仿佛在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陪着你。
心里那块飘忽不定的地方,好像瞬间就落到了实处。唐珏看着他,看了好几秒,然后嘴角慢慢扬起,眼睛弯了起来,那笑容比之前在摄影棚里任何一张硬照都真实、生动。
“行啊。”他重新靠回周燃怀里,声音带着笑意和一丝如释重负,“去看看……那里的星星,是不是也一样亮。”
周燃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喉间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
窗外是都市璀璨却遥远的灯火,窗内是相拥的温暖和重新找到的锚点。工作的文件还摊在地上,明天的行程依旧排满,但这个夜晚,因为一句简单的“一起去看看”,而变得格外柔软和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