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周，空气都绷紧了弦。
图书馆人满为患，翻书声、键盘声、压低的讨论声嗡嗡响成一片。
唐珏坐在老位置，面前摊着厚重的ApUSh（美国历史）笔记，密密麻麻的人名和法案日期看得他太阳穴突突跳。
烦躁地揉了把脸，指尖冰凉。
旁边“咔哒”一声轻响。
一个巴掌大的暖手宝被推到唐珏摊开的笔记边缘，外壳是磨砂黑，正散发着融融暖意。
唐珏眼皮都没抬，手指却像有自己的意识，慢慢覆了上去。
暖意顺着指尖一路熨帖到发僵的神经末梢。
“cold?”（冷？）周燃的声音很低，带着点气音，目光还落在自己的经济笔记上，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嗯。”唐珏应了声，手指拢紧了暖手宝。
周燃的指尖刚才擦过暖手宝边缘，留下一点微不可查的余温。
历史考试当天，考场肃杀。
唐珏找到座位，刚坐下，监考老师ms. Garcia已经开始分发厚厚的试卷和答题卡。
“pencils and Ids out, please.”（请拿出铅笔和证件。） ms. Garcia声音平板。
唐珏低头掏笔袋——
空的！
那支惯用的绘图铅笔不见了！
冷汗瞬间爬上后背。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越过窄窄的过道，将一支削得尖尖的2b铅笔轻轻放在他桌角。
铅笔尾端还带着点被人握久了的温润感。
唐珏猛地抬头。
周燃坐在斜前方，侧着身，只留给他一个线条干净的后脑勺和一点微扬的唇角。
他没回头，仿佛只是随手递了支笔给陌生人。
唐珏捏起那支铅笔，冰凉的木质笔杆很快被他的指尖捂热。
深吸一口气，在试卷上写下名字：tang Jue。
笔尖划过纸张，流畅得不可思议。
考完历史，唐珏感觉像打了一场仗。
靠在走廊冰冷的墙壁上，闭着眼缓神。
“给。”一瓶拧开了盖子的电解质水递到眼前。
唐珏睁眼。
周燃站在面前，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探询：“补充点。下节calc更烧脑。”
唐珏没接，只盯着那瓶水。
瓶口湿漉漉的，是周燃刚拧开时沾上的。
“不渴。”他声音有点哑。
周燃也不勉强，手腕一转，自己灌了一口。
喉结滚动，几滴水珠顺着下颌滑落。
他拧上盖子，把瓶子塞进唐珏手里，动作不容拒绝：“拿着。万一呢？”
瓶子带着周燃掌心的温度。
唐珏握着，没说话。
微积分考场，唐珏感觉自己cpU快烧了。
最后一道大题，复杂的积分变换像一团乱麻。
他盯着草稿纸上的推导，卡在一个关键步骤，笔尖悬着，迟迟落不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唐珏烦躁地舔了下干裂的嘴唇，下意识抬眼看向斜前方。
像是感应到他的目光，周燃微微侧过头。
他没看唐珏，视线落在自己试卷上，右手却抬了起来，食指和中指并拢，极其缓慢地、无声地在桌面上点了两下。
笃。笃。
像心跳的节奏。
唐珏瞳孔微微一缩。
那是周燃和他讨论过的一种冷门但极其巧妙的换元法。
思路瞬间贯通。
唐珏立刻低头，笔尖在草稿纸上飞快地演算起来。
交卷铃响。
唐珏走出考场，感觉脚步有点飘。
冷风一吹，喉咙发痒，他忍不住低咳了两声。
“感冒了？”周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很近。
“没。”唐珏矢口否认，嗓子却哑得更明显了。
第二天考化学。
唐珏坐在考场里，感觉脑袋发沉，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试卷上的分子式都像在跳舞。
强撑着做完选择题，到了分析题，眼前一阵阵发花。
监考老师踱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唐珏攥紧了笔，指尖发白。
一个微小的、叠成方块的纸巾被精准地‘滑’到他的答题卡下面。
纸巾角上，用极细的笔划了个小小的h?o符号。
唐珏愣了一秒，随即反应过来。
借着翻试卷的掩护，迅速展开纸巾抹了把额头的虚汗，冰凉的触感让他精神一振。
拧开周燃昨天塞给他的那瓶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水流刺激着混沌的神经。
h?o……
是提醒他水合作用对状态的影响？
还是单纯让他喝水？
唐珏甩甩头，重新聚焦在题目上。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唐珏走出教学楼，感觉像踩在棉花上。
冷风一吹，猛地打了个寒颤，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
一只手臂及时从后面稳稳扶住了他的胳膊肘。
“逞什么能？”周燃的声音沉沉的，带着点罕见的责备，更多的是……担忧？
周燃手掌的温度透过毛衣传来，烫得惊人。
唐珏想挣开，却没什么力气：“……没逞能。”
“闭嘴。”周燃语气平静。松开扶胳膊的手，直接绕到唐珏面前，半蹲下来，“上来。”
唐珏看着眼前宽阔的肩背，愣住了：“……干嘛？”
“背你回去。”周燃侧过头，路灯的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眼神不容拒绝，“或者我扛？选一个。”
语气像在讨论晚饭吃什么。
周围有考完试的学生投来好奇的目光。
唐珏耳根烧得厉害，又一阵头晕袭来。
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泄了气似的，慢慢趴了上去。
周燃稳稳地托住他的腿弯，站起身。
动作很稳，带着一种力量感。
唐珏的脸颊被迫贴上周燃温热的颈侧，鼻尖瞬间被干净的皂角味和一点汗水的蓬勃气息填满。
“抓紧。”周燃的声音透过胸腔的震动传来。
唐珏僵硬地环住周燃的脖子，指尖碰到他颈后短短的发茬，有点扎手。
整个人被周燃的气息和体温包裹着，头晕似乎更厉害了，心跳也快得不正常。
周燃走得很稳，每一步都踏在湿冷的落叶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他没再说话，只是微微调整了下姿势，让唐珏趴得更舒服些。
唐珏闭着眼，额头抵着周燃温热的肩膀。
考场的喧嚣、试卷的油墨味、还有那些绞尽脑汁的题目……都像潮水般退去。
整个世界只剩下这个背着他的人，沉稳的心跳声，还有拂过耳边的、带着凉意的夜风。
唐珏悄悄收紧了环在周燃脖子上的手臂，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抓住了周燃肩头的衣料。
烦人。
他在心里嘟囔，脸颊却更紧地贴住了那片温热的皮肤。
……背得还挺稳。
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长，重叠成一个紧密的整体，在空旷的校园小径上缓缓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