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的LA，白天阳光还带着点烫人的劲儿，早晚风里却裹了凉气。
梧桐叶子开始泛黄，稀稀拉拉往下掉。
“冻死爹了……”齐理裹着加绒卫衣缩在视频框里，背景是他家那豪宅院里光秃秃的树枝，“唐小珏！你那边还穿短袖？是人吗？！”
“还行。”唐珏套了件薄款针织衫，袖子随意撸到手肘，露着截冷白手腕，对着镜头心不在焉。
他耳朵里塞着一边耳机，听着楼下篮球场隐约的拍球声——
周燃雷打不动的晨练。
“啧，没劲。”齐理翻个白眼，“诶，你跟那周燃……”
唐珏眼皮都没抬，指尖在桌面上划拉：“挂了，上课。”
屏幕一黑。
楼下篮球声也停了。
唐珏走到窗边，撩开百叶窗往下瞥。
周燃刚投完最后一个球，汗湿的t恤贴在背上，勾勒出清晰的肩胛骨线条。
他抓起地上的外套，没穿，就那么搭在肩上，一边抹汗一边往公寓楼走。
走到楼下，像是感应到什么，突然抬头。
唐珏没躲，隔着几层楼的高度，视线直直撞上。
周燃脚步顿住，脸上还带着运动后的红晕，抿嘴一笑，冲楼上用力挥了挥手，眼神亮得晃眼。
唐珏面无表情，唰地拉上百叶窗。
嘴角却有点压不住。
傻狗。
学校走廊，暖气开得足，人挤人。
“唐珏！昨天的calc作业，最后一题你选的c还是d？” Sarah抱着书挤过来问。
唐珏还没张嘴，旁边伸过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尖点在他摊开的作业本答案上——
正是那道题，旁边龙飞凤舞写了个d。
“选d。”周燃的声音带着点笑，很自然地从唐珏身后冒出来，肩膀几乎贴着他的背，“Sarah，你算岔了，积分区域画错了。”
他说话时温热的呼吸拂过唐珏耳廓。
唐珏身体绷紧，没回头，只冷冷嗯了一声，算是附和。
指尖却无意识地在作业本那个d上划了一下。
Sarah恍然大悟：“oh shoot! thanks Zhou!”（哦靠！谢了周！）抱着书跑了。
人潮涌动，后面有人往前推搡。
唐珏被挤得一个趔趄，后背结结实实撞进一个温热坚实的胸膛。
周燃的手臂顺手地环过他身侧，稳稳地扶住了他的胳膊肘，声音低沉地响在头顶：“小心点。”
那手臂一触即分，快得像错觉。
扶过的地方却火烧火燎。
“知道。”唐珏挣脱开，声音有点硬，头也不回往前走，耳根发烫。
操，这狗绝对是算好的！
下午的Ap Lit（文学课），分析《呼啸山庄》。
教室里暖气太足，闷得人昏昏欲睡。
唐珏撑着下巴，指尖转着笔，目光落在窗外飘落的黄叶上。
旁边的周燃坐得笔直，侧脸专注，在笔记本上唰唰写着什么。
突然，一个小纸团越过课本，啪地轻响，精准落在唐珏摊开的《呼啸山庄》书页上，盖住了希斯克利夫那张阴郁的脸。
唐珏挑眉，瞥了一眼旁边。
周燃依旧一脸正气，仿佛刚才丢暗器的不是他。
展开纸团。
上面是周燃熟悉的、干净利落的字迹：
cathy说爱heathcliff像爱脚下的岩石。
那你呢？
像爱calc作业？
后面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唐珏盯着那行字，又看了看旁边装模作样的周燃。
一股热气直冲脑门，又被他死死压下去。
唐珏捏着纸团，指尖用力。
几秒后，慢条斯理地把纸团抚平，拿起笔，在周燃那行字下面，唰唰写了一行，字迹比他平时更潦草：
像爱LA这破天气。
又烦，又躲不掉。
写完，唐珏手指一弹。
纸团划了个小弧线，越过课本，砸在周燃摊开的笔记本正中央。
周燃动作一顿，拿起纸团展开。
看清内容，他肩膀微微抖了一下，像是在憋笑。
周燃没回头，只是把那张纸条小心地、对折再对折，收进了自己笔袋最里层。
然后，唐珏用眼角余光瞥见，周燃的耳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地、一点点地……红了。
唐珏转回头，盯着书页上希斯克利夫阴郁的眼睛，指尖的笔转得飞快。
嘴角，在无人看见的角度，勾起一个极淡、却十足恶劣的弧度。
烦？
躲不掉？
呵。
谁烦谁，谁躲谁？
走着瞧。
放学铃响，凉风嗖嗖往脖子里灌。
唐珏刚走出教学楼，一件还带着体温的牛仔外套就劈头盖脸罩了下来。
“穿上。”周燃的声音在身边响起，“降温了，别嘚瑟。”
衣服上是周燃身上那股干净的皂角味和阳光晒过的气息，暖烘烘的，瞬间驱散了寒意。
唐珏扒拉下盖住头的衣服，皱着眉：“……不冷。”
“我热，行了吧？”周燃不由分说，直接上手，抓着外套袖子就往他胳膊里塞，动作快得像抢劫，“帮我拿着。”
他手指划过唐珏微凉的手腕皮肤，一触即分。
唐珏被他半强迫地套上那件明显大了一号的外套，袖子长得盖过指尖，残留的体温包裹全身。
别扭地扯了扯衣襟，想脱下来。
“穿着。”周燃已经背好书包往前走，回头看他，路灯的光落在他眼里，带着点暖融融的笑意和……一丝得逞的狡黠，“挺好看。”
唐珏动作顿住。
宽大的外套裹在身上，残留的体温和气息像一张无形的网。
他看着周燃在路灯下笑得坦荡的脸，那句“脱下来”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唐珏认命地把手缩进过长的袖子里，指尖悄悄蜷缩起来，拢住那点偷来的暖意。
鼻尖萦绕的，全是周燃的味道。
烦？
是挺烦。
躲不掉？
……好像……也没那么想躲。
风卷着落叶打着旋儿从脚边掠过。
唐珏裹紧了身上那件牛仔外套，慢吞吞地跟上前面那个挺拔的背影。
路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挨得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