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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赏赐的三十件宫廷器物运抵清溪县衙那日,恰逢秋雨绵绵。运送的车马披着油布,在泥泞中吱呀吱呀驶入县衙后院,溅起的泥点子落在衙役簇新的皂靴上,惹得小王低声嘀咕:“早知该穿草鞋来。”

吴良领着众人冒雨相迎,袍角都湿了半截。待那三十口樟木箱子卸下车,搬运的宫人揭开油布时,满院子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第一箱是玉器。

羊脂白玉雕的观音立像,通体温润如凝脂,在雨天的灰光里竟隐隐透出莹光。唐成凑近了看,忍不住伸手想摸,被金灿灿一把拽回:“唐师兄!御赐之物,岂能乱碰!”

第二箱是瓷器。

青花缠枝莲纹梅瓶一对,釉色清亮,画工精细,与吴阳先前仿制的那个“残件”摆在一处,真真是云泥之别。吴阳看看真品,再看看自己那个画着歪扭莲花的破瓦罐,讪讪地将其往角落里踢了踢。

第三箱是铜器。

青铜饕餮纹鼎,三足两耳,锈色斑驳却古朴厚重。刘大娘围着转了三圈,啧啧道:“这要是拿来炖肉,一鼎能炖半扇猪。”

众人:“......”

三十箱一一清点完毕,师爷捧着清单,手抖得跟筛糠似的:“老爷...这些物件,最便宜的也值五百两...这尊玉观音,怕是五千两都不止...”

吴良眼前一黑,扶住门框才站稳:“都、都登记造册!一件不能少!丢了哪件,咱们全衙上下砍头都不够抵!”

于是县衙上下又进入了新一轮的疯狂。

唐成负责给每件御赐器物编撰“身份档案”——这次可不敢瞎编了,得按宫里送来的《御赐器物册》如实记录,还要注明摆放位置、养护责任人。

金灿灿负责制定《御赐器物养护细则》,比吴庭那本《百法》还详细:“玉器忌油污,瓷器忌磕碰,铜器忌潮湿...每日除尘需用麂皮,三日一检需戴绢布手套...”

吴阳最惨,被指定为“首席养护使”,每日天不亮就得起来,拿着麂皮挨个擦拭。擦了三天,手都擦秃噜皮了,哭丧着脸找唐成诉苦:“唐师兄,我那油能不能给这些也抹点?抹完就不用天天擦了...”

“抹什么抹!”唐成瞪眼,“这是御赐!弄坏了要掉脑袋的!”

“可我二哥那油...”

“你二哥那油是染破烂的!这是真宝贝!能一样吗?”

吴阳委屈巴巴地继续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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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半月过去,御赐器物养护得倒是不错,可县衙的账房却见了底。

原因无他——养护这些宝贝太烧钱了。

麂皮是从江南采买的,一张就要三两银子。绢布手套是苏州绣坊定制的,一副就要五钱。防潮的樟木箱、防尘的锦缎罩、防虫的香料包...哪样不要钱?

更要命的是,为了摆放这些御赐器物,唐成提议把县衙后院的厢房改造成“珍宝馆”,铺地砖要青石的,陈列架要紫檀的,照明要用宫灯——又是一大笔开销。

这日,师爷捧着账本来找吴良,脸皱得像苦瓜:“老爷,这个月俸禄还没发,账上只剩二十两了...下个月的养护材料钱,还差八十两...”

吴良捏着眉心:“不是刚拨了一千两专项资金吗?”

“早花完了,”师爷哭丧着脸,“铺地砖用了三百两,打陈列架用了四百两,买宫灯用了二百两,还有杂七杂八...”

吴良深吸一口气:“那就...先欠着。”

“欠不了啊老爷,”师爷压低声音,“那些供货的都是老熟人,说了这次必须现钱结账,不然以后不供了。”

正发愁,唐成和金灿灿进来了。

“吴兄,”唐成兴冲冲道,“‘珍宝馆’布置得差不多了,明日就能对外开放!门票我都想好了,普通票二十文,贵宾票五十文,还有‘御赐器物讲解套餐’一百文...”

“等等,”吴良打断他,“对外开放?谁让开放的?”

“我啊,”唐成理所当然,“这么多宝贝,不让人看多可惜?而且还能挣钱贴补养护费用...”

金灿灿补充:“我们算了,按每日五十人参观,一个月就能收三十两!虽然不够全部开销,但至少能解燃眉之急...”

吴良想说胡闹,但看看账本上那个刺眼的“二十两”,又把话咽了回去。

“行吧,”他无力地摆摆手,“但必须做好防护,一件器物配一个看守,不许触摸,不许靠近三尺以内...”

“明白!”唐成兴高采烈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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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溪县衙珍宝馆开馆”的消息一传出,果然引来了大批看热闹的百姓。

头三天,每日参观者过百,门票收入颇丰。唐成和金灿灿亲自担任讲解,把每件御赐器物的来历、工艺、寓意讲得头头是道——当然,大部分是现编的。

“这尊玉观音,据说是前朝高僧开过光的,供奉在家中能保平安...”

“这对梅瓶,是当年景德镇御窑的贡品,全世界就这一对...”

“这鼎就更厉害了,是商周时期的古董,上面刻的是上古文字...”

百姓们听得如痴如醉,掏钱也掏得痛快。

可好景不长。

第五日,出了件大事。

一个富商带着家眷来参观,他那五岁的小儿子趁看守不注意,溜到陈列架前,伸手就去摸那尊玉观音。

看守的小王吓得魂飞魄散,一个箭步冲过去,结果脚下一滑,整个人扑向陈列架...

“哐当!”

玉观音从架上跌落,在地上滚了两圈。

全场死寂。

小王脸都白了,颤着手捧起玉观音,仔细检查——还好,没碎,但观音的右耳垂磕掉了一小块。

虽然只有米粒大小,但在光洁的玉面上,异常显眼。

富商也吓傻了,赶紧掏钱:“我赔!我赔!多少银子都赔!”

唐成看着那缺损的耳垂,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御赐之物有损,按律当斩。

就算太后仁慈不追究,这事传出去,县衙上下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快!关门!今天不开放了!”唐成当机立断,清场闭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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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堂里,气氛凝重得像要滴水。

玉观音摆在桌上,那缺损的耳垂像一只眼睛,冷冷地看着众人。

“怎么办?”金灿灿声音发颤,“要不...报官?”

“报什么官?”唐成瞪他,“咱们就是官!”

“那...上报州府?”

“上报州府等于找死!”唐成在屋里踱步,“得想个法子...把这事瞒过去...”

吴良盯着玉观音,突然问:“能修吗?”

“修?”唐成一愣,“玉器缺损,怎么修?难不成用胶粘?”

“你二哥...”吴良看向吴阳,“不是留了些修复用的药粉吗?”

吴阳眼睛一亮:“对啊!我二哥那药粉,什么都能修!我去拿来试试!”

片刻后,吴阳抱着他那宝贝罐子来了。罐子里是吴庭留下的各色药粉,用油纸包分门别类,上面还贴着标签:“补玉”“修瓷”“续铜”...

“就这个!”吴阳找出“补玉”的那包,是些白色细粉,“我二哥说了,用这个调蛋清,能补玉器缺损,补完跟原来一模一样!”

众人将信将疑。

死马当活马医吧。

吴阳按吴庭留的方子,取药粉少许,加蛋清调成糊状,小心翼翼地抹在观音耳垂的缺损处。

抹完,用绸布包好,置于阴凉处。

“要等十二个时辰,”吴阳说,“药粉干透后,打磨抛光,就看不出痕迹了。”

于是众人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这十二个时辰,县衙上下如坐针毡。吴良连饭都吃不下,唐成和金灿灿轮流守着那尊观音,生怕再出什么意外。

翌日黄昏,到了开封的时候。

吴阳屏住呼吸,一层层揭开绸布。

玉观音重现眼前。

众人凑近细看——那耳垂的缺损处,果然被补上了!颜色、质地与周围玉质浑然一体,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神了!”唐成惊呼,“你二哥这药粉,真是神物!”

吴良也松了口气:“好好好...这事就算过去了。以后加强看守,绝不能再出纰漏!”

众人正要庆祝,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老爷!老爷!”师爷的声音带着哭腔,“不好了!刚收到州府文书,说十日后,吏部侍郎要来视察!”

吴良手一抖:“吏部侍郎?来咱们这儿?”

“文书上说...是来看看太后御赐器物的保管情况...”

众人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吏部侍郎,那可是管官员考核升迁的!要是让他看出什么端倪...

“快!”吴良急道,“把珍宝馆再检查一遍!所有器物,一件件过!不能有半点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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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十天,县衙上下又进入了地狱模式。

唐成和金灿灿把所有御赐器物重新检查、擦拭、记录,连器物底部的款识都用放大镜看了三遍。

吴阳继续熬他的各种“修复药粉”,以备不时之需。

柳芸娘则带着丫鬟们缝制新的锦缎罩、绸布垫,务求让每件器物都显得尊贵无比。

第十日清晨,吏部侍郎的轿子到了。

来的是一位姓王的老侍郎,须发皆白,面容严肃,一看就是不好糊弄的主儿。

吴良战战兢兢地将人迎入珍宝馆。

王侍郎背着手,一件件看过去,看得极仔细。每看一件,就问几个问题:

“这尊玉观音,何时赏赐的?”

“这对梅瓶,原在宫中何处摆放?”

“这鼎的锈色,是自然生成还是做过处理?”

吴良等人小心应答,汗湿衣背。

看到玉观音时,王侍郎突然停下,凑近细看。

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观音...”王侍郎眯起眼睛,“耳垂处...似乎有点不对劲?”

唐成赶紧解释:“回大人,玉器天然纹理,难免有细微瑕疵...”

“不对,”王侍郎摇头,“这处光泽与周围略有不同...像是...修补过?”

全场死寂。

吴良腿都软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吴阳突然站出来:“大人好眼力!这确实是修补过的!”

众人惊愕地看向他。

吴阳面不改色:“但并非人为损坏后修补,而是...这尊观音本就如此。”

“哦?”王侍郎挑眉,“此话怎讲?”

“大人可听说过‘玉观音显灵’的典故?”吴阳开始编故事,“前朝时,这尊观音供奉在慈宁宫。有一年宫中大火,观音被烟熏火燎,右耳垂受损。但奇怪的是,当夜太后梦见观音托梦,说‘耳垂之损,乃代皇室受劫’。翌日再看,受损处竟自行修复,只留下这细微痕迹,以证神迹...”

他讲得绘声绘色,连王侍郎都听愣了。

“此事...可有记载?”

“有!”唐成赶紧接话,“下官在宫中《器物志》里读到过!大人若不信,可回京查证!”

王侍郎将信将疑,又看了半晌,才道:“若真如此...倒是一段佳话。”

危机暂时解除。

接下来的视察有惊无险。王侍郎虽然挑剔,但没再发现什么大问题。

送走王侍郎,县衙上下又瘫了一地。

“这样下去不行,”吴良瘫在椅子上,“三天一小查,五天一大查,咱们早晚要露馅。”

唐成也愁:“可这些御赐器物,送也送不走,扔也不敢扔...”

金灿灿突然冒出一句:“要不...当了?”

“当了?!”吴良瞪大眼睛,“御赐之物也敢当?你不要命了?”

“不是真当,”金灿灿压低声音,“咱们可以...‘借’几件不那么显眼的,去当铺抵押,换点现钱应急。等有钱了再赎回来...”

“你当典当行是傻子?御赐之物都登记在册,一看就知道来历!”

“所以得选那些...没有明显标记的,”金灿灿眼珠一转,“比如那几件铜器,锈得都看不清款识了,当了也没人认得出来。”

唐成心动了:“这主意...好像可行?”

吴良还在犹豫,师爷又捧着账本进来了:“老爷...供货的又来催账了,说今天再不结,明天就断供...”

吴良一咬牙:“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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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月黑风高。

唐成和金灿灿抱着一个包袱,鬼鬼祟祟地溜出县衙后门。

包袱里是两件铜器:一尊小铜佛,一只铜香炉——都是锈迹斑斑,款识模糊,放在御赐器物里最不起眼的。

两人来到城西最大的当铺“永昌号”,掌柜的是个精瘦老头,姓钱,人送外号“钱眼开”。

“钱掌柜,”唐成压低声音,“有两件老物件,想请您掌掌眼。”

钱掌柜接过包袱,打开一看,眼睛亮了:“哟,老铜器!看这锈色,至少是明代的!”

“掌柜的好眼力,”唐成奉承道,“祖传的宝贝,最近手头紧,想换点现钱...”

钱掌柜拿着放大镜仔细看,突然皱眉:“这铜佛底座...好像有字?”

唐成心里一紧——那底座刻着“大内御制”四个字,虽然被锈迹覆盖,但仔细看还是能辨认。

“那是...家祖刻的记号,”金灿灿赶紧打圆场,“不值一提。”

钱掌柜将信将疑,又看了半晌,才道:“两件一起,最多八十两。”

“八十两?”唐成瞪眼,“这可是老物件!”

“老物件不假,但品相差,”钱掌柜慢条斯理,“铜佛缺了一指,香炉缺了一耳,能当八十两已经不错了。”

唐成还想争,金灿灿拉住他:“行,八十两就八十两!但要现钱,活当,三个月后来赎!”

钱掌柜点头,开了当票,付了银子。

两人抱着银子,匆匆离开。

他们没注意到,当铺角落里,一个正在看货的客人,正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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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县衙账房终于缓过气来,把欠的债都还上了。

唐成和金灿灿盘算着,等月底收了门票钱,就去把铜器赎回来。

可还没等到月底,麻烦就来了。

这天上午,一个穿着绸衫的中年男子来到县衙,自称是“永昌号”的少东家,姓赵。

“吴县令,”赵少东家开门见山,“前几日,贵衙有两位公子,在我家当铺当了两件铜器。家父觉得那物件来历不凡,特命在下前来...请教请教。”

吴良心一沉:“什么铜器?本官不知。”

赵少东家从袖中掏出当票,展开:“当票在此,签字画押的是...唐成唐公子。”

吴良眼前一黑。

唐成被叫来,一看当票,脸都白了。

“赵、赵少东家,”他强作镇定,“那是我家传之物,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赵少东家冷笑,“那铜佛底座,我请人除锈后,露出了四个字——‘大内御制’。唐公子,您这家传之物...怎么传到宫里去了?”

全场死寂。

唐成脑子一片空白,半晌才憋出一句:“那、那是仿款...民间仿制的...”

“仿制御款,可是死罪,”赵少东家慢条斯理,“而且那铜质、那工艺,分明就是宫里的东西。唐公子,您要不说清楚...我可就只能报官了。”

吴良赶紧打圆场:“赵少东家息怒!此事...此事确有隐情。不如这样,那两件器物,我们双倍价钱赎回来,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双倍?”赵少东家笑了,“吴县令,那可是御赐之物。您觉得...值多少钱?”

唐成咬牙:“你要多少?”

赵少东家伸出三根手指:“三百两。少一两,我明天就去州府举报。”

三百两!

县衙现在账上总共就五十两!

“能不能...宽限几日?”吴良声音发苦。

“三日,”赵少东家起身,“三日之后,要么见钱,要么见官。”

送走这位瘟神,县衙上下愁云惨雾。

“三百两...上哪儿弄三百两?”金灿灿都快哭了。

唐成突然看向珍宝馆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狠色:“既然当一件是当,当两件也是当...不如...”

“你疯了?!”吴良吼道,“还嫌不够乱?!”

“那怎么办?”唐成也急了,“等死吗?”

众人吵作一团。

就在这时,柳芸娘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

“别吵了,”她淡淡道,“京里来信了。”

信是吴庭写来的。

只有短短几行字:

“闻县衙困窘,特献一策:御赐器物,可‘借’予州府展览,收‘借展费’。价码已谈妥,三十件共计一千两。州府三日后派人来接。勿忧。 庭字。”

众人看完信,面面相觑。

借展?收钱?

这样也行?

吴良拿着信,手都在抖:“这、这算不算...倒卖御赐之物?”

柳芸娘平静道:“借展而已,何来倒卖?况且是州府主动要借,咱们收点保管费、运输费、布展费...合情合理。”

唐成眼睛亮了:“嫂子说得对!州府要办文化展览,借咱们的器物去撑场面,给点费用是应该的!”

金灿灿补充:“而且器物在州府,出了事也是州府的责任,跟咱们没关系!”

吴良心动了。

一千两...不仅能解燃眉之急,还能剩不少...

“可是,”他还有顾虑,“万一州府看出那些器物有问题...”

“不会,”柳芸娘道,“信上说‘价码已谈妥’,说明吴庭在州府已经打点好了。咱们照做就是。”

吴良犹豫再三,一咬牙:“行!就这么办!”

三日后,州府果然派车来接器物。

带队的还是那位刘主事,见了吴良,笑容满面:“吴县令,这次多亏你们支持啊!州府的文化展览,就靠这些御赐器物撑场面了!”

吴良心虚地笑:“应该的,应该的...”

三十件器物一一装车,其中包括那尊“修补过”的玉观音。

装车时,刘主事特意看了看玉观音的耳垂,笑道:“这尊观音的故事,王侍郎回京后都传开了。太后听说后,很是欣慰,说这才是‘器物有灵’。”

吴良等人干笑。

送走车队,看着那一千两银票,县衙上下终于松了口气。

“总算...过去了。”唐成瘫在椅子上。

金灿灿却皱眉:“唐师兄,你说...吴庭为什么要帮咱们?”

唐成摇头:“不知道。但我总觉得...这事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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