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映着林风苍白的脸，独眼壮汉的狞笑在昏暗林间显得格外刺耳。另两名散修一左一右封住退路，手中法器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寒光。
林风背靠树干，伤口血流不止，握剑的手微微发抖，但眼神却死死盯着独眼壮汉腰间那个鼓鼓囊囊的储物袋——那里装着他拼死才从一处废弃矿坑找到的几块“赤精矿”。此矿是炼制火属性法器的上佳材料，价值不菲，也是他离开沈渔后，第一次凭借自己实力获得的机缘，更是他打算换取资源、提升修为、日后能帮上沈渔大哥的倚仗。
“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左侧一名瘦高散修阴笑着晃了晃手中的淬毒短矛，“大哥发话，是你祖上积德。再磨蹭，老子先挑断你脚筋！”
林风嘴唇紧抿，他修为不过炼气六层，方才凭借沈渔传授的《镇渊》基础法门和一股狠劲，侥幸反杀了几个修为更低的追击者，但面对这三名炼气八九层的老手，已是强弩之末。交出矿石？他不甘心！可不交……今天恐怕真要死在这里。
就在他绝望之际——
“以多欺少，三位道友好大威风。”
一个平静沙哑的声音，突兀地在林间响起。
三名散修悚然一惊，猛地转头。只见侧方一棵怪树的阴影下，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那人身着沾满尘土的灰色旧袍，面容普通，看起来三十许岁，气息微弱，仿佛只是一个路过的、修为低微的落魄散修。但他就那样静静站着，却让独眼壮汉心中莫名一紧——此人出现得毫无征兆，自己竟丝毫没有察觉！
“哪里来的不开眼的东西？”独眼壮汉眯起独眼，神识扫去，却发现对方气息似有似无，难以判断具体修为，心中忌惮更深，但嘴上依旧强硬，“老子‘独狼’办事，识相的滚远点！不然连你一块剁了！”
“独狼？”灰袍人——正是收敛了气息的沈渔，微微抬眼，“没听过。”
“你！”独眼壮汉勃然大怒，但混迹底层多年的谨慎让他没有立刻动手，“朋友，划下道来。这小子抢了我们的矿，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想替他出头？”
沈渔没有回答，目光越过他们，看向靠在树上的林风。林风此刻也正惊疑不定地看着他，那张脸……似乎有几分熟悉，但气息和容貌又截然不同。他不敢确定。
“他拿了你们什么？”沈渔淡淡问。
“赤精矿！足足五块上品！”瘦高散修抢着道，眼中贪婪一闪。
沈渔点了点头，看向林风：“是吗？”
林风咬着牙，点了点头，又急忙补充：“是他们先要杀我夺宝！我才……”
“聒噪。”沈渔打断他，重新看向独狼三人，“矿石留下，人，我带走。你们可以走了。”
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独狼三人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哄然大笑。
“哈哈哈！老子没听错吧？你他妈以为你是谁？金丹老祖？”独狼独眼中凶光毕露，“给脸不要脸！老三，做了他！”
右侧那名一直沉默的矮壮散修应声而动，手中一对黑铁拳套泛起乌光，身形如蛮牛般冲向沈渔，一拳直捣心口！拳风呼啸，带着开碑裂石之势，赫然是炼气八层的体修！
林风惊呼：“小心！”
沈渔却动也未动，只是在那拳头即将临身的刹那，眼皮微抬，看了那矮壮散修一眼。
没有凌厉气势，没有真元波动。
但矮壮散修冲势骤然一僵，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整个人停滞在原地，脸上血色瞬间褪去，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仿佛看到了什么无法理解的大恐怖！他维持着出拳的姿势，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随即“噗通”一声，软软倒地，竟已气息全无！
死了？！
一个眼神，瞪死了一个炼气八层体修？！
独狼和瘦高散修的笑声戛然而止，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鸭子，脸上的表情瞬间从狞笑变成了骇然与难以置信。
林风也惊呆了，瞪大眼睛看着那倒地的尸体，又看向依旧平静的灰袍人。这是什么手段？神识攻击？可如此轻易秒杀炼气八层……
“前……前辈……”独狼的声音干涩沙哑，再无半点嚣张，独眼中充满了恐惧，他终于意识到踢到了什么样的铁板。能一个眼神灭杀炼气八层，至少是筑基修士！而且绝非普通筑基！
瘦高散修更是双腿打颤，几乎要跪下来。
沈渔目光转向他们，依旧平淡：“矿，留下。或者，命留下。”
“留！留！我们留！”独狼忙不迭地解下腰间的储物袋，连同瘦高散修的，一起恭恭敬敬地放在地上，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引起误会。“前辈恕罪！晚辈有眼不识泰山！矿都在这里，一点没动！我们这就滚！这就滚！”
说完，两人如蒙大赦，头也不敢回，连同伴尸体都顾不上，连滚爬爬地消失在树林深处。
林风怔怔地看着这一幕，恍如梦中。方才还生死一线的绝境，转眼间便烟消云散。他看向那灰袍人，心中既是感激，又是敬畏，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沈渔走到那两个储物袋旁，神识一扫，确认里面除了几块赤精矿和一些杂物灵石，并无特殊，便将矿石取出，随手将储物袋丢给林风。
“你的东西，收好。”沈渔的声音依旧沙哑。
林风慌忙接过，看着手中失而复得的矿石，又看看地上那具尸体，再看向沈渔，终于忍不住，颤声问道：“前辈……您……您为何救我？我们……认识吗？”
沈渔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那矮壮散修的尸体旁，屈指一弹，一缕寂灭真火落下，尸体迅速化为灰烬，连神魂痕迹都未留下。他这才转身，面向林风，容貌和气息在真元微调下，恢复了林风熟悉的那张年轻、略带市井气的脸，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沧桑与沉静。
“林风，别来无恙。”
看到这张脸，听到这个声音，林风如遭雷击，瞳孔骤缩，手中的矿石“啪嗒”掉在地上。
“沈……沈渔大哥？！真的是你！”巨大的惊喜瞬间冲垮了之前的恐惧与疲惫，林风眼眶一红，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你没死！太好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他语无伦次，想要上前，又因伤势踉跄了一下。
沈渔上前一步，扶住他，一股温和却带着沉静凉意的真元渡入他体内，暂时稳住了他的伤势和激动的心神。
“此地不宜久留，先离开再说。”沈渔低声道，重新将容貌气息调整回灰袍人的样子，同时将地上的赤精矿收起，“能走吗？”
“能！”林风强忍伤痛和激动，用力点头。
沈渔带着他，迅速离开这片血腥之地，朝着更偏僻隐蔽的方向行去。途中，沈渔简单处理了林风的伤口，喂他服下丹药。
半个时辰后，两人来到一处更加隐蔽、有天然岩石遮蔽的浅洞。沈渔布下简易的预警和隔音禁制。
“沈大哥，这些日子你去哪了？我听说流云坊组织队伍进了古战场深处，后来就没了消息，好多人都说……说凶多吉少。”林风一坐下，便迫不及待地问道，脸上满是关切。
“进去了一趟，遇到些麻烦，刚脱身。”沈渔没有细说古战场的凶险，转而问道，“你呢？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还惹上这些散修？”
林风闻言，脸上露出愤懑之色，将经过道来。
原来，沈渔进入古战场后，林风便在流云坊外围一边修炼沈渔传授的基础法门，一边做些采集、护送的低阶任务，努力攒资源。前几日，他在一处废弃的赤铁矿坑外围，偶然发现了几块品相极佳的“赤精矿”伴生矿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采出五块。没想到消息走漏，被“独狼”这伙专门劫掠低阶散修的恶徒盯上。他一路逃亡反杀，还是被堵在了这里。
“沈大哥，这次多亏了你……”林风心有余悸。
沈渔摆摆手，问道：“修炼如何？”
提到修炼，林风精神一振：“《镇渊》基础法门我已练至第三层，感觉体内灵力纯净了许多，对煞气侵蚀也有了些抵抗之力。就是……进展有些慢。”他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沈渔留给他的只是最基础的部分。
沈渔点点头，林风灵根资质只能算中下，能在无人指点、资源匮乏的情况下，靠自己将基础法门练到第三层，已算坚韧。他略一沉吟，取出一瓶适合炼气期服用的“凝元丹”和几块中品灵石递给林风：“这些你先用着。修炼不急，根基扎实最重要。”
林风接过，眼圈又红了。自从逃出听竹书院，除了沈渔，再无人如此待他。
“沈大哥，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回流云坊吗？”林风问。
沈渔目光微凝。流云坊肯定要回去，李老丈和丫丫还在山谷，钱富贵的渠道也需要联系，天机阁的线索更要追查。但自己如今状态未复，身份敏感，古战场之事余波未平，欧阳家、影煞、幽冥道都可能还有动作。
“要回去，但不能光明正大。”沈渔道，“你先找个安全地方养伤，彻底炼化这几块赤精矿，或换或留，提升实力。我需要先处理一些事情，确认一些情况。等我安排妥当，再联系你。”
他需要一个相对信得过、又能在外围活动的人。林风是个不错的人选。
“沈大哥，我跟你一起！我能帮忙！”林风急道。
“你现在实力不够，跟着我反而危险。”沈渔语气温和却坚定，“听话。好好修炼，保护好自己。等我需要你的时候，自然会找你。”
见沈渔态度坚决，林风只得点头：“那……沈大哥你一切小心。我在流云坊西城‘散修集’附近租了个小院子，地址是……”
沈渔记下地址，又给了林风几张传讯符和几枚护身符箓，叮嘱道：“若遇紧急情况，或听到关于我的任何风声，立刻用传讯符联系，然后隐匿起来，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尤其是听竹书院、影煞相关的人。”
“我明白！”林风重重点头。
安排妥当，沈渔让林风在洞中调息，自己则来到洞口，望向流云坊的方向。
夜色渐浓，古战场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需要先暗中返回那个安置李老丈和丫丫的山谷。那是他目前最牵挂，也相对最安全的据点。
然后，再图后续。
他身形一动，如同融入夜色的幽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浅洞，朝着记忆中的方向疾驰而去。
就在沈渔离开后约一炷香时间。
一道极其隐晦、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影子，如同鬼魅般飘至方才沈渔与林风交谈的浅洞附近。
影子停留在沈渔焚化尸体的灰烬旁，停留片刻，又缓缓“滑”向浅洞入口，在沈渔布下的简易禁制外徘徊了一圈。
似乎未能突破，也似乎只是观察。
片刻后，影子悄然后退，融入更深沉的黑暗，消失不见。
仿佛从未出现过。
（第一百零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