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霞山位于流云坊北郊三十里,并非多么雄伟险峻的山峰,却因满山盛产一种名为“丹霞石”的淡红色岩石,在朝阳晚霞映照下流光溢彩而得名。此地灵气中正平和,地火资源稳定,故被炼丹师协会选址于此,建立“丹师学宫”。
三日后,沈渔依约而至。
山脚下设有牌坊,有学宫执事值守。查验过青色玉牌后,一名年轻的炼气期执事引他上山。沿途可见不少身着素白或青色道袍的学宫弟子往来,或匆匆赶往讲堂,或于林间溪畔切磋丹道,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学术氛围颇为浓厚。
学宫建筑依山势而建,白墙灰瓦,简洁雅致。主殿“丹心殿”用于重大仪式和讲学,两侧分布着“典籍阁”、“丹房区”、“药圃”、“客舍”等功能区域。沈渔被引至客舍区一处独立小院安顿,环境清幽,配有简易的防护禁制和一个小型地火室。
随后,他被带往执事堂办理入职。负责此事的是一位姓吴的筑基初期执事,态度和善。
“青木道友,丹辰子大师亲自推荐,想必丹道基础定然扎实。”吴执事笑道,“学宫教习分为‘常驻’与‘客卿’两种。常驻教习需长期执教,待遇优厚,但约束也多。客卿教习则相对自由,只需每月完成一定课时的讲授或指导任务,平时可自由安排,待遇按课时和成果计算。大师的意思是,请道友先任‘客卿教习’,不知意下如何?”
这正合沈渔之意。他点头道:“在下闲散惯了,客卿教习甚好。”
“如此甚好。”吴执事取出一枚更精致的青色玉牌和几枚玉简,“这是你的客卿教习身份玉牌,凭此牌可自由出入学宫大部分区域,领取月俸和任务。这几枚玉简,分别是学宫规仪、可供参阅的典籍目录(部分)、以及近期可接的指导任务列表。道友可先熟悉环境,三日内选定首次指导任务即可。”
沈渔接过,道谢后离开执事堂。
他没有立刻回小院,而是先去了“典籍阁”。作为客卿教习,他有权查阅一、二层的大部分典籍。一层多为基础丹道理论、常见丹方、灵草图鉴等;二层则涉及更多炼丹手法、疑难辨析、以及部分三阶丹方和心得。更高层则需要更高权限或贡献。
沈渔的目标明确。他快速浏览目录,借阅了几本关于“上古丹道流派”、“偏门药材特性”以及“神魂类丹药炼制要点”的典籍。这些内容与他目前所需(理解寂灭道韵与丹道的结合、炼制更高阶清秽丹或类似丹药)有一定关联,且不显突兀。
随后,他又去了“丹房区”。这里地火室分等,供学宫弟子和教习租用练习。他用玉牌租用了一间中等丹房半日,炼制了几炉常用的二阶丹药,既是熟悉环境,也是维持“青木”这个身份应有的炼丹活动。
半日后,他回到小院,开始研读借来的典籍,同时筛选指导任务。
任务列表上多是指导炼气期弟子炼制一、二阶丹药,或解答丹道疑难。沈渔选了一个“指导三名弟子炼制二阶上品‘凝碧丹’,为期三日”的任务。凝碧丹是疗伤丹药,炼制难度适中,正好展示他扎实的基本功。
接下任务后,他通过玉牌收到了三名弟子的信息和约定的授课丹房号。
次日,授课开始。
三名弟子两男一女,都是炼气中期,对能分配到客卿教习单独指导颇为兴奋,态度恭敬。沈渔没有高深理论,直接从药材处理、火候掌控、融合细节入手,讲解清晰,示范精准。他刻意将一些源自高阶炼丹经验的简化技巧融入其中,让三名弟子受益匪浅。
三日指导结束,三名弟子皆成功炼制出了品质不错的凝碧丹,对沈渔感激不尽。任务反馈评价极高。
吴执事得知后,对沈渔更为认可,又将几个类似任务派给他。沈渔来者不拒,一一认真完成。很快,“青木教习”基础扎实、讲解耐心、指导有方的名声便在学宫低阶弟子中小范围传开。
沈渔乐得如此。他白天扮演好客卿教习的角色,晚上则在自家小院地火室中,利用从学宫典籍和自身传承中获得的知识,继续钻研“星纹清秽丹”的改良,并尝试炼制对筑基期修士也有显着效果的“三纹清秽丹”。同时,他也在为即将到来的古战场之行做准备。
通过学宫的渠道(教习间交流、弟子闲谈),以及钱富贵、暗影阁的消息,沈渔对“血煞荒原”的了解越发深入。
血煞荒原位于云梦古战场外围,据说曾是上古一场大战的主战场之一,陨落修士与妖魔无数,导致此地煞气、血气、死气、怨气经年不散,形成独特而险恶的环境。其中孕育了一些外界罕见的阴煞属性灵材,也潜伏着被煞气侵蚀变异的妖兽和更危险的东西——古战场残魂或煞灵。
此次开放区域相对“安全”,但仍有不少修士陨落的记录。除了环境本身的危险,更需警惕其他探索者——杀人夺宝、争夺资源,在那种无法之地再寻常不过。
“煞气、死气、怨气……与寂灭道韵有相通之处,或许对我的寂灭真元修炼和黑剑都有裨益。但同样,也可能吸引某些不祥之物。”沈渔思忖。他需要准备一些针对性物品:净化煞气、稳定心神的丹药或符箓;更强的防护和隐匿手段;以及……一击必杀或快速脱离的底牌。
他通过钱富贵,秘密采购了一批“破煞符”、“清心玉佩”的材料,并亲手炼制,效果远胜市面常见货色。同时,他也开始尝试将一丝寂灭真元封入特制的一次性“寂灭雷珠”中,作为杀手锏。
这日,沈渔正在小院丹房内刻画一枚“寂灭雷珠”的核心符文,身份玉牌忽然传来讯息,是吴执事召他前往执事堂。
来到执事堂,除了吴执事,还有一位面生的中年修士。此人一身劲装,面容刚毅,气息凌厉,修为赫然是筑基中期,腰间佩刀,带着一股久经战阵的煞气。
“青木道友,这位是城主府‘巡防司’的赵千钧赵统领。”吴执事介绍道,“赵统领有事相商。”
赵千钧打量了沈渔一眼,目光如电,开门见山:“青木教习,听闻你炼丹技艺扎实,尤其擅长炼制安神定魂、祛除外邪一类的丹药?”
沈渔心中微动,拱手道:“略通皮毛。赵统领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赵千钧语气干脆,“三日后,城主府将组织一批获得资格的修士,通过传送阵进入‘血煞荒原’。荒原内煞气侵魂,残魂扰神,危险性不小。府中虽会配发部分‘清心丹’,但品质参差不齐。我奉命为此次行动招募随行炼丹师,主要负责炼制和提供‘定神丹’、‘破煞丹’等辅助丹药,并在必要时救治受伤者。待遇从优,且可计入此次探索贡献,另有额外奖励。不知青木教习可愿接下此任?”
沈渔略感意外。他本打算以个人身份进入,若成为随行炼丹师,行动固然会受到一定约束,但安全性更高,也能更名正言顺地使用炼丹手段,或许还能提前获知一些内部信息。
“不知此行具体有何要求?随行人员几何?又需青某做哪些准备?”沈渔谨慎问道。
“要求不多:炼制足够五十人份、维持十日的‘定神丹’与‘破煞丹’基础用量;携带自身丹炉;跟随大部队行动,非紧急情况不得擅自离队;战时需在护卫下优先保障丹药供应与伤员救治。”赵千钧道,“此次由我带队,另有两位筑基同僚及四十余名炼气后期好手。道友只需负责炼丹相关事宜,无需参与正面战斗。出发前会发放部分材料,其余消耗事后结算。道友若同意,今日便可签下法契,预支部分酬劳。”
条件听起来还算合理。沈渔沉吟片刻,问道:“不知同行者中,可还有其他炼丹师或药师?”
“除你之外,还有百草阁的一位苏姓药师。”赵千钧道,“她主要负责疗伤解毒。你二人可相互配合。”
苏姓药师?莫不是大比第一的苏婉儿?沈渔心中了然。城主府果然考虑周全,找了基本功扎实的散修和百草阁天才搭配。
“既如此,青某愿往。”沈渔做出决定。有官方身份掩护,或许能避开不少麻烦。
“爽快!”赵千钧点头,取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法契。条款与所说一致,酬劳是两千下品灵石预付,探索结束后视贡献另计,并承诺在荒原中获得的部分阴属性药材可优先以贡献点兑换。
沈渔仔细查验无误后,以神识烙印签下法契。
赵千钧收起一份,将另一份连同一个储物袋交给沈渔:“这是预支灵石和第一批药材。三日后辰时,城北传送广场集合,莫要迟到。”
“青某明白。”
离开执事堂,沈渔回到小院。查看储物袋,里面有两千灵石,以及炼制五十人份十日用量的定神丹、破煞丹所需的基础药材,分量充足。以他的成丹率,绰绰有余。
他立刻开始着手炼制。既然接下任务,便要做得漂亮。他将药材分为三份,准备炼制三种丹药:普通定神丹(供应大部分队员)、加强版定神丹(掺入一丝微弱寂灭道韵,效果更佳,供筑基修士或关键人员)、以及破煞丹。
炼制过程驾轻就熟。仅仅两日,所需丹药便已全部完成,且品质上乘。他将丹药分门别类装好,贴上标签。
第三日清晨,沈渔将必要物品收入“归藏”戒(包括黑剑、窥天镜碎片、关键丹药、符箓等),只背着一个装有普通丹药和那尊紫云炉的储物袋,退掉学宫小院(言明外出任务),前往城北传送广场。
广场已被城主府卫队清场,一座高达十丈、布满复杂符文的古朴传送阵矗立中央,散发着强烈的空间波动。阵旁已聚集了数十人,气息混杂,最低也是炼气九层,大多神色肃穆,带着探险的兴奋与警惕。
沈渔看到了赵千钧,他正与两名同样气息强悍的筑基修士交谈。也看到了百草阁的苏婉儿,她今日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淡绿色劲装,依旧清丽脱俗,身旁跟着两名百草阁的护卫弟子。
赵千钧看到沈渔,点头示意他过去。
“青木教习,来得正好。”赵千钧介绍道,“这两位是巡防司的副统领,孙猛(筑基三层)、李寒(筑基四层)。这位是百草阁苏婉儿药师。青木教习,负责丹药。”
沈渔与几人见礼。孙猛是个粗豪汉子,咧嘴一笑;李寒则面容冷峻,只是微微颔首。苏婉儿好奇地打量了沈渔一眼,见他容貌普通,气息沉稳,便也礼貌地点点头。
“人都到齐了。”赵千钧扫视全场,声音洪亮,“诸位,血煞荒原,危机与机遇并存。此行以探索、采集特定资源、绘制更新区域地图为主。切记,不得内讧,一切行动听指挥!遇到不可抗危险,以保全自身为首要!现在,检查装备,准备传送!”
众人纷纷检查自身。沈渔也确认了丹药和丹炉。
片刻后,传送阵光芒大盛。
“入阵!”
随着赵千钧一声令下,五十余人依次踏入传送阵。
强烈的空间撕扯感传来,眼前光影扭曲。待到视野恢复,一股浓郁的血腥、腐朽、夹杂着凌厉煞气的阴风,已然扑面而来。
脚下是暗红色、仿佛被鲜血浸透的干裂土地,天空昏沉压抑,远处可见扭曲的枯木和嶙峋怪石的轮廓,更深处,灰红色的雾气弥漫,隐隐传来令人心悸的呜咽风声。
云梦古战场外围——血煞荒原,到了。
(第八十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