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欣然应允。二人摆好阵势,诸葛青虽懂围棋规则,却只是业余水平,哪里是黛玉的对手。
不过片刻,便被杀得左支右绌,只觉得棋盘上刀光剑影,自己如同陷入十面埋伏,浑身燥热,忍不住扯了扯衣领,额角竟沁出细汗来。诸葛青忍不住扯了一下衣领道:“有点火热啊。”眼睛紧盯着棋盘,只觉得汗流浃背。
黛玉含笑看着他苦苦挣扎,连下三局,杀得诸葛青片甲不留。见他黑着脸,一副难以置信、备受打击的模样,黛玉再也忍不住,以帕掩口,咯咯地笑出声来,眼波流转间满是戏谑:“青大哥真真是...让小妹大开眼界。”
诸葛青有些脸红,暗想:要不是没法带手机过来,我高低让你这丫头知道什么是AI之力!
见她笑得花枝乱颤的模样,他灵机一动:“咱们换种玩法。”便教黛玉下五子棋。这个他可熟了,课间没少与同学切磋。
果然,重新开局后,黛玉一时不适应这简单直接的玩法,被诸葛青连胜三局。她起初有些不服,但很快就摸清了门道,第四局时已然能与诸葛青周旋许久。
“这玩法倒有趣,不似围棋那般费神,却也要步步为营。”黛玉拈着一枚白子,凝神思索。
诸葛青看着她专注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忽然觉得就这样陪着她下棋说笑,比什么诗社赏梅都有意思得多。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雪,屋内却暖意融融。紫鹃悄悄添了炭火,又奉上热茶,见姑娘独自一人下得投入,虽看不懂,但见姑娘乐在其中的模样也抿嘴一笑,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青大哥这招倒是狡猾得很。”黛玉突然落下一子,巧妙化解了诸葛青的攻势,抬头得意地看了他一眼。
诸葛青拍额叫道:“失策失策!竟被妹妹看穿了!”
二人相视而笑,棋枰之上,黑白分明;棋枰之外,情愫暗生。这冬日清晨,因了这一局棋,变得格外温馨美好。
却说宝玉被众人拉去赏梅作诗,心不在焉,草草写了两句就借口更衣溜了出来,又往黛玉住处去。刚到院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黛玉清脆的笑声。
宝玉心中诧异,快步走进院子,隔着窗棂一看,只见黛玉独自一人坐在棋枰前,时而落子,时而轻笑,仿佛正与人对弈。可她对面分明空无一人!
“林妹妹这是...在跟谁说话?”宝玉揉了揉眼睛,再看时,黛玉口中还说着:“青大哥这棋艺,还需多多练习才是。”
宝玉怔在当场,百思不得其解。而屋内的诸葛青见黛玉赢了棋高兴,也由着她打趣,全然不知窗外有个目瞪口呆的宝玉。
他不由得出声道:“妹妹跟谁说话呢?”
屋里两人都吓了一跳,黛玉忙说:“不过自己与自己下棋解闷罢了。”
宝玉四下张望:“我明明听见妹妹在与人说话...”
黛玉轻抚额头,淡淡道:“许是昨日没睡好罢,有些恍惚。宝二哥不是去赏梅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宝玉忙道:“我担心妹妹,特地回来看看。妹妹既然不适,我就在这儿陪着罢。”
诸葛青翻了个白眼,又瞥见窗外袭人着急忙慌地赶来,又笑了——这袭人每天就三件事:吃饭、睡觉、找宝玉。
黛玉还没说什么,就见袭人进来,行礼之后拉着宝玉就要走,说是老爷回来了,正找他呢。宝玉一听脸都白了,嘟嘟嗦嗦地走了。
看着宝玉那副耗子见了猫的怂样,黛玉与诸葛青对视一眼,皆忍不住偷笑出声。
诸葛青笑道:“果然还得是你舅舅才治得了他。”
她嗔道:“青大哥还说呢,差点被人发现了。”
他笑道:“发现就发现呗,除了林妹妹谁也看不见我,最多就说妹妹没休息好说胡话罢了。”
黛玉抿嘴一笑,拈起一枚白子,落在棋盘上。她望着棋枰上交错的黑白子,忽地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悠远,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迷茫:“有时想想,若非青大哥送的那些东西都还在,我真要疑心,自己是做了场光怪陆离的大梦,至今未醒…”
诸葛青闻言,不由得一怔。
他又何尝不是?
若没有那场莫名其妙的“自由穿越”,林黛玉这个名字,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活在纸张墨字间的、单薄而遥远的文学符号,纵然再美好,再令人怜惜,也终究隔着一层。
可现在呢?他真真切切地见到了这个被无数人铭记、心疼了数百年的少女。
她在他面前哭,在他面前笑,会为他做精致的香囊手帕,会与他一同读书、辩难、嬉戏玩闹。
他看着她一天天褪去稚气,灵秀的眉眼日渐清晰…当这一切变得如此具体而微,触手可及时,他便再也无法将她仅仅视作一个书中的“人物”了。
自能踏入这红楼世界以来,说实话,他内心深处一直潜藏着一丝恐惧。
怕这真的只是一场过于逼真的梦境,怕哪次心念一动后,便再也无法来到她身边,怕自己…真的会不由自主地,对眼前这个冰雪聪明、孤标傲世的林妹妹,生出超越兄妹之情的、不该有的绮念…
他们之间,横亘着远超生死的距离,注定…不可能有任何结果。
正想得出神,忽见一只白玉似的小手在眼前晃动,伴随着娇嗔的声音:“青大哥昨夜没睡好不成?怎么下着棋也发起呆来?”
他猛地回过神,对上黛玉带着关切与疑惑的眸子,忙收敛心神,笑道:“没什么,有些走神罢了。”
他眼珠一转,又起了逗弄之心,坏笑道:“我听说啊,人要是在梦里,是感觉不到疼的。妹妹若不信这是真的,只需掐自己一下,便知分晓了。”
她啐道:“青大哥还当我还是小孩子呢?”手伸过来就要扯他嘴角。
他笑着躲闪说:“妹妹搞错了,得掐自个才行啊。”
她半天捉不着,也起了玩心,索性站了起来。棋盘上的残局已无人在意,两人笑作一团,清脆的笑声驱散了方才那点莫名的怅惘。
笑闹过后,诸葛青重新坐好,看着窗外愈发浓重的冬意,忽然问道:“是不是快要过年了?”
她点点头,一边整理鬓发一边说:“再过三日就是除夕了。”
他有些感叹:“妹妹又长一岁了,这日子真是流水似的。”
黛玉闻言,忽然想到,自己与青大哥相识这么久,似乎从未听他提过生辰,自己更是连一份像样的生辰礼都未曾送过。
她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愧疚,忙问道:“说起来,还不知道青大哥是何日生辰呢?小妹竟一直疏忽,未曾备礼…”
他笑道:“我第一次遇见林妹妹时,我十七岁,现在还是十七岁。等要过生辰时一定会提前告诉妹妹的,妹妹别担心。”
她心中了然,并无多少惊讶。两人相遇可以说十分奇异,这点小事也算不上什么了。她美眸一转,忽笑道:“那岂不是日后我年岁还能长于青大哥?”
诸葛青看着她那狡黠的小模样,失笑道:“别说还没到那时候,就算日后你成了八十岁的老太太,满头银发,在我这儿,也还是我的林妹妹!”
黛玉想象了一下自己白发苍苍,而青大哥仍是少年模样,还一口一个“林妹妹”地叫着自己,那画面太过滑稽,她忍不住伏在案上,乐不可支,咯咯笑个不停。
等她笑够了,直起身,眼角还带着笑出的泪花。
诸葛青望着她,目光温柔,轻声道:“今年除夕,我陪妹妹一起守岁,可好?到时候,我请妹妹吃火锅,放烟花。”
黛玉一听,心中顿时被巨大的欢喜填满。守岁本是家人团聚之时,她虽有外祖母,但终究…如今有青大哥相伴,这除夕夜似乎也变得格外值得期待。
她娇笑道:“好啊!那我可记着了!青大哥若是食言…”她故意拖长了调子。
“就怎样?”诸葛青挑眉。
黛玉傲娇地一扬精致的小下巴,努力做出凶狠的模样:“我就不准你再进我屋里了!”
诸葛青闻言,忍俊不禁,憋了半天就这?他故意逗她:“林妹妹怕是忘了,你们这儿的门啊,对我来说就是摆设。”
黛玉眨巴着那双清澈灵动的眸子,笑吟吟地望着他,慢悠悠地道:“青大哥此言差矣。这门嘛,向来是防君子,不防小人。青大哥不是常说自己是君子么?”
诸葛青被她反将一军,不但不恼,反而坏笑起来,凑近些压低声音道:“妹妹这回可看错人了。
你青大哥我啊,能君子,也能小人。让我进屋,我就是彬彬有礼的君子;若不让我进嘛…”他故意拖长声音,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怪笑,“…嘿嘿嘿…”
他这副惫懒无赖的模样,顿时逗得黛玉掩口咯咯直笑,方才那点小小的“威胁”早已抛到九霄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