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成玉生无可恋地站在庭院里,一手举着毛笔,一手撑着谢景昭的后背罚抄。
谢景昭则撑着风相旬的后背嘿嘿直笑:“相旬,还是你聪明,居然能想出这个办法罚抄,省得我晚上再彻夜不眠地赶工了。”
风相旬躬着身子,双臂下垂,奋力前勾:“我深深吸取了这次教训,发现还是我们配合出了问题。下次!只要看见我的手势,辛成玉你就只管往外跑。”
辛成玉翻了个白眼:“省省吧你,都弯腰弯了半个时辰,还有心思作妖?”
风相旬满不在乎一笑:“就当练坐位体前屈了。我的柔韧性还是不错的。”
谢景昭迷惑:“坐位体前屈是什么?”
辛成玉直起身子活动下筋骨:“你风哥惯爱说些疯言疯语,还没习惯吗?”她百无聊赖地转头,想看看裘劳斯消气没有。
谢景昭还在继续絮叨,蓦的,感觉背后一轻,宣纸和毛笔“啪”地掉在地上。
“成玉,怎么了?”他停下手上动作,探寻般回过头,辛成玉的身影却消失在原地。
谢景昭一怔,伸出左肘欲捅捅风相旬:“相旬,你快看,成玉跑哪儿去了?刚刚不还在这儿吗?”
风相旬毫无反应,而他也捅了个空。
谢景昭回身,发现风相旬也跑没了影儿,只余一堆躺在石板上快被风吹走的宣纸。
谢景昭:“?”
……
华惜弱被当胸一脚踹至墙角,脑袋狠狠撞向石板,一股钝痛的冲击力在后背炸开,连骨头都跟着发颤。
不等他缓过神,头皮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华惜弱被强行抓着头发扯起来。
“公子,老爷不是交待您去拜访楚门吗?耽误不得时辰,不如您先去,这儿就交给小的。”
李斯年扯出一个笑,琢磨片刻,忽然朝小厮脸上接连扇了几巴掌。
“你说的很对,但公子不需要下人教他做事。”
小厮鼻腔里流出鲜红的污血,李斯年嫌恶地擦了擦手掌:“你家公子先行一步,把这小子给我看好了,庄严肃穆的书院可不能有老鼠出没。”
他徐徐然离开,小厮一抹脸上鲜血,勾出一道残忍的笑,拖着华惜弱就往泮池走。
“上次侥幸让你逃脱,你知道公子罚了我多久吗?不知道今天你还有没有那么幸运,等得到人来——”
“嘭!”
小厮被一拳重重砸在脸上,他懵了半晌,吐出半颗带血的牙,愕然抬头。
辛成玉甩甩手腕,一脚飞踢横过小厮的颅骨,几个呼吸之间将他控制住。
“风相旬虽鬼话连篇,爱说些疯话,但部分内容也有些道理,发人深省。”
“我差不多就是这样的童脸狼,心中有魔也有佛。本想以菩萨心肠面对所有人,但有些人非要我把心中的魔封解除。”
她扣住小厮的肩膀,猛地踢向他的膝窝,将他摆成一个跪地面对华惜弱忏悔的姿势:“那我想问问你们,当你们面对一个真正的魔现世,你们,还镇得住吗?”
“帅啊成玉。”风相旬来晚几步,此刻只能为她鼓鼓掌
“交给我,我来解决!”谢景昭火急火燎跑来,按住小厮想要挣扎的动作,“太岁脚下也敢动土,欺人太甚的家伙们,想尝尝谢小爷的拳头吗?”
风相旬深感欣慰:“在我的调教下,你们已觉醒出了中二之心,真是教子有方啊。”
辛成玉上前小心地扶起华惜弱:“万幸你们没问出‘他为什么不反抗’这类恶毒的问题,还没蠢到家。”
她抬手擦了擦华惜弱嘴角的血渍:“嗨,又见面了,上次藏书楼一别,没来得及问你的名字,你是哪个斋舍的?今晚我能来找你温习课业吗?”
华惜弱朝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在下华惜、惜弱,不是万松书院的学、学生。我没有通过的……小试,只能偷、偷偷躲在窗外听课。裘先生人真,真好。没有赶过我。”
辛成玉顿了顿,继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一拍脑袋:“看我这记性,多亏你提到了裘先生。他吩咐我,要向窗外那个刻苦的学生传一个消息,想必就是你了吧!”
她抓着华惜弱的手,真心为他高兴道:“朝廷今年额外给书院拨了一批资用,书院预备调整生员名额,五天后又安排了一场甄别试,裘先生特地点名要你参加呢!”
华惜弱只用一双如小鹿般温驯的眼看着她:“是这样吗?”
辛成玉避开他的目光,捣蒜似的点头。
风相旬一振手臂:“我也听说了,裘先生三令五申让辛成玉别忘了,幸好我足够稳重踏实,及时提醒了她,不然可得酿成大祸。”
他仔细地避开华惜弱的伤处,亲密地揽住他:“走!我们去通知下一个读书仔——朝李梓君家进发!”
谢景昭将小厮扭送到宋监院处,几步赶上他们:“走喽!疯人院又添两员大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辛成玉看着三人鲜活明朗的背影,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正逢华惜弱转头来看她,辛成玉揉揉眼角,在原地蹦了两下,铆足劲,冲上去将他们撞得趔趄。
恰是最无忧无虑的年纪,连时间都慢了下来。
……
辛成玉哀嚎一声,再次将写好的情书揉成一团,随手扔掉。
风相旬迎面走来,差点被她当头一击。
他眼疾手快地接住纸团,正准备提醒她不要乱扔垃圾,脚下忽然被不知什么东西一绊,差点摔个四脚朝天。
李梓君跟在他身后,及时出手,稳稳扶住了他。
风相旬凝神一看,发现地上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纸团,无从下脚。
“……姑奶奶,你这一封情书究竟要写多少个版本?从崇熙十五年写到崇熙十八年,四年了,到底有多少话要说给华惜弱听?”
辛成玉将头发揉成鸡窝状:“你以为我想……但我就是怎么写都觉得不满意,没有话能精准表达我内心汹涌澎湃的感情。”
李梓君在乱室中找了个安慰地,优雅地坐了下来:“既然写不出,索性不写。不如试试直接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