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画舫,谢景昭没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提着小食盒,热情地邀请兰听晚访万松书院同游共览紫薇绚烂盛景。
陆南驰不能离开行宫太久,暂且告辞。
临行前,兰听晚将他拉到一旁,细细叮嘱:“先查净元散,它能肆无忌惮地发行售卖,其后必定有人为它打通脉络。此外,苍术说过,她们有阵营任务,别忘了是谁把我们引来的,他想坐山观虎斗?别给他这个机会。”
陆南驰一言不发,只深沉地看着他。
兰听晚一挑眉:“你听进去没。”
陆南驰面无表情道:“兰娘子,陆官人知晓了。”
说完便施施然动身,徒留兰听晚在原地怒视他。
陆南驰这个恶俗的闷骚男!
……
谢景昭走在前面,回身朝兰听晚介绍:“明道堂,集中讲授经义和举办重大活动的讲堂,面阔五开间,宽绰宏敞。位于其两侧的则是居仁斋、由义斋,学生自习和住宿的场所。毓秀阁,初期为接待学者之所,后成为藏书楼。仰圣门、毓粹门、泮池……书院很大,若听晚需要讲解,景昭随时奉陪。”
雨已歇,清透阳光从云缝中斜斜洒下,兰听晚依然戴着帷帽:“景昭在书院求学,至今已有多少时日?”
“五年。”
“怪不得对书院如此熟悉。”兰听晚矮身从一株紫薇花下穿过,突然开口,“你可曾见过华惜弱?”
沈景昭回身一笑:“华惜弱,那个灭了辛家满门的元凶?”
孟应枕穿了身浅粉色暗花直裰,轻薄纱罗在暖阳中泛着珠光,金镶玉牡丹簪高高挽起发髻,新月耳坠用金丝串系玉石,一步一摇。
他与兰听晚对视一瞬,眼神闪烁:“灭了满门?华惜弱不是因奸污辛成玉入狱的吗?”
沈景昭却反问道:“你们打听这个做什么,一个埋骨多年的人何至于今日得到青睐?”
孟应枕执扇抵唇:“这华惜弱与辛成玉都是万松书院的学子,偏偏二人之间又出了这样的惨剧,好奇问一问,不过分吧?”
沈景昭将荷花酥仔细切成五份:“是不过分。谁能想到昔日同窗,转眼间就能变为杀人厉鬼呢。”
他长叹一声:“观音面,修罗身,吃吃不堪言,恋恋友人心。”
兰听晚本以为他要将切好的荷花酥依次分给五人,没想到沈景昭径直将一整盘都塞给了自己,还体贴地放好了银叉。
他犹豫半晌,还是坦然咬了几口:“吃吃不堪言是说华惜弱口吃结巴吗?”
沈景昭愈发欣赏他:“兰公子果然聪慧。”
兰听晚乘胜追击:“辛成玉一个女子,是如何突破重重障碍进入书院的,莫非想演一出梁祝再世?”
“梁不梁祝的不知道,我只知晓,最后华惜弱的下场凄惨异常。孤子遇生,命独当苦,偏生还是个结巴。来此一遭,想必十分苦楚。”
兰听晚问道:“他不是有个爷爷吗?”
“爷爷……”沈景昭垂眸,浓密眼睫遮住了所有的情绪,“只不过是街上的一名乞丐,两人相依为命,苦中作乐罢了。”
安之轻轻笑了一声:“分明是个欺辱女郎,灭人满门的罪人,为何在你口中,倒像是个可怜人?”
沈景昭带他们走上留月台,俯瞰西湖:“有句话不是这么说嘛,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承认他可怜的同时,我无法否认他曾遭受的痛苦。”
安之不置可否:“听起来倒是个明事理的。”
这时,众人身后冷不丁传来几声呼唤。
几位少年郎结伴嬉戏,活泼地朝他们的方向招呼:“景昭!快来啊!紫薇花等你等得都快谢了!”
兰听晚从高处认真端详着书院的布局:“景昭,山长交待我,若提早到达书院,就去礼房熟悉事务。今日不巧,不如就此别过?”
谢景昭有些依依不舍,但架不住同伴愈发激动的催促起哄,他转身笑骂几句,而后朝兰听晚道别。
“兰公子,若是有机会再见面,恐怕就要称您为‘先生’了。到时候,万盼您能手下留情,不要忘记你我断桥相识的缘分啊!”
友人一拍谢景昭的肩膀:“可以啊你,就把你放出去半天,就结识了一个大美人。快点老实交代!”
谢景昭拿手肘一捅他:“你又没看见脸,怎么知道美不美。”
“你不懂,有些人是注定不同于凡人的……”
爽朗的笑声随着少年恣意的身影远去。他们正值不识青天高,黄地厚的年纪,永远意气风发,永远一往无前,不知前路崎岖坎坷,不知命运的波折,从不会放过任何人……
……
安之挎着一个箱包,里面放着各类工具,仿佛刚看完精致omega夏日出行的一天Vlog,他围着兰听晚又是驱蚊又是喂食,忙忙碌碌活像个小媳妇。
洛容今自觉他狗腿子的工作被人抢占,意有所指道:“我才是听晚大人座下第一马前卒,这些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路人甲,摆正自己的位置行吗?”
安之掸掸兰听晚衣摆的灰尘:“刚刚好像有苍蝇嗡嗡乱飞,听晚哥哥,你向来天真烂漫,对外人不加防备,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洛容今掀了掀眼皮,要笑不笑地睨着他:“鸠占鹊巢的家伙,要不是你趁火打劫,今天还能站在他身旁吗?”
安之微一愣,转向兰听晚,故作委屈道:“听晚,你看看,我不过是提醒你要注意安全。容今的火气就如此之大,他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心虚啊……”
他话锋一转:“不过,说起趁火打劫,担得起这个名号的似乎另有其人,你说是吗,小孟?”
孟应枕不紧不慢地摇摇折扇:“这位便宜弟弟,不必急着含沙射影。你先把自己惹的一身骚清理干净再来装可怜也不迟。”
兰听晚看着三人莫名打起了哑谜,烦不胜烦。
“我见这驱蚊熏香也没什么效果,不如手动让你们冷静冷静。”
他抢过孟应枕的折扇,猛地冲三人扇了好几下,成功让周围的“蚊虫们”闭嘴。
洛容今抓住他的手:“听晚,看你给他们扇风,我心里竟生出一丝醋意。”
兰听晚忍无可忍,扑至他面前,紧紧捂住这张巧言令色的嘴:“就怪你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