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驰语气平淡道:“孟指挥此前已向朕禀告过李斯年的去向,想必此时他人已回到都督府。待休整好,再来与朕分说他狎妓领惩一事。”
“斯年找到了?!”李广白滔天的怒火被兜头浇下一盆冰水,他脸颊的肌肉剧烈跳动几下,最终极其艰难地、深深低下了头。
陆南驰微微颔首:“南巡事关重大,不可耽误时辰。李卿,退下吧。”
李广白声音沉沉:“臣遵旨。”
他躬身后退几步,转身离去,自始至终,没再看孟应枕一眼。
兰听晚大致了解了事态,昨晚孟应枕不知是收到陆南驰的旨意还是自己听到了什么风声,在一座青楼中查获了众多朝廷命官,并将他们全关进了牢里。
纨绔家长不服处罚,上门闹事,被更会闹事的孟应枕和陆南驰挡了回去。
李斯年是出了什么事?惹得李广白一把年纪了还要来和孟应枕较劲。
并且,乐淳不是说昨晚宁王回京了吗,人呢?
兰听晚头脑风暴之际,陆南驰朝门口的乐淳使了个眼神:“叫宁王和风相旬进来。”
至于为什么不使唤洛容今,兰听晚想都不用想——因为使唤不动。
兰听晚好奇地贴近屏风,想仔细瞧瞧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新嘉宾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这位神秘的宁王殿下刚步入暖阁,就转瞬勾走了兰听晚全部的心神。
他生得一副清雅出尘的皮相,眉若远山含黛,眼似秋水凝波。眼尾下垂,透着几分无辜的柔和,可若细看,却能渐渐品出让人不寒而栗的狠戾底色。
兰听晚和他对上视线的刹那,原本懒散的笑意瞬间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全然的怔忪。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安之会出现在这里?!
不是说这屏风只能单向观测吗?为什么已经有两个人注意到他了!
安之朝他安抚地笑笑,转身朝陆南驰行礼:“臣,宁王安之,叩见陛下。恭请陛下圣安。”
“平身。”
预想中的问话没有如期而至。御座之上,只有一片深沉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死寂。
安之能感觉到皇帝的目光,如有实质地将他从头到脚一寸寸审视、掂量了一番。
安之微微一笑,主动挑起话头:“承蒙陛下召见,不知有何圣谕?”
陆南驰话语不带一丝波澜:“昨夜便应召回京,今日才肯入宫?”
安之拱手躬身,语气柔和:“臣罪该万死,让陛下久候了。只是路上舟车劳顿,倒先绕了点路,缓了缓神。”
“绕去了听雨轩?”陆南驰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让一旁无人在意的风相旬瑟瑟发抖。
安之笑意未减,反而添了丝无奈:“陛下真是消息灵通,此番绕路,的确让臣看了出精彩绝伦的好戏。”
“臣正欣赏着苍术姑娘持剑复仇的飒爽英姿,谁知斯年这孩子,入戏太深,正演着戏呢,他莫名惊惶逃窜,许是无意间撞上了这阁楼的某个机关,霎时间,全场陷入一片黑暗。这个时候,一颗球状的物什碰巧滚到了臣的脚下。陛下,您知道那是什么吗?”
说到这里,安之静了下来,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忽地开口:“太子殿下,臣即将奏议之事,恐有骇人听闻之处,您需要回避吗?”
陆丹臣唇角微扬,露出一丝淡然但极具威严的笑意:“宁王劳苦功高,所思所想皆为国朝。既是国事,又何来‘回避’一说?孤虽年少,却也愿与王叔共担其忧。您尽管直言,孤,洗耳恭听。”
弹幕一行挨着一行往上堆:
【很难想象这一群同龄人是怎么面无表情互称对方父皇、皇叔的。】
【请听题,风相旬是兰听晚的表弟,陆丹臣是陆南驰的儿子,如果陆丹臣和风相旬在一起了,他们要叫对方什么?】
【好痒,感觉要长脑子了。】
【啊啊啊啊啊啊新嘉宾好帅啊!!!是我喜欢的款,本人对这种温柔男神向来没有任何抵抗力!】
【见个Alpha就又吻上去了,你们能不能认真听听他都说了些啥。还温柔吗?还君子吗?还美好吗?】
……
安之呈上一个四四方方的锦盒。
一颗头颅静静卧在中央,斑白乱发散落。那双澄明的眼还大睁着,凝着散不去的惊愕。双唇微张,像是有什么未竟之语要脱口而出,却在最后一刻戛然而止,永远停留在生与死的夹缝中。
陆丹臣上前接过锦盒,目不转睛地细勘:“无舌,花发。不是李斯年。”
他身体微欠:“敢问宁王,昨夜见证过这颗头颅滚落的还有哪些人?”
安之从容地理了理袖摆:“灯火重燃后,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见了,无一例外。”
兰听晚心生疑窦,所有人都看见了,这么笃定?这么大的场子,怎么确保每个人都目睹事件的发生?
陆丹臣颔首,条理清晰道:“孟指挥使,不妨陈明一番昨夜所得,头颅的主人是谁?李斯年的去向?以及,听雨轩烛火一瞬熄灭的真相。”
孟应枕递上一份名录:“昨夜查获官员及其子弟共二十三名,李斯年并不在其中。臣等在听雨轩做最后清扫时发现了他的身影——彼时他正高悬于金水河上空,被一柄长剑死死钉在二楼外侧廊柱之上。”
“李斯年受到严重惊吓,被救下时几乎神志不清。除此之外,没有伤亡。嫌犯苍术已逃之夭夭,不见踪迹。至于头颅的身份……和在场之人都对不上,目前尚未查明。”
陆丹臣听罢,并未立即回话,而是转头看向陆南驰,见他没有要开口的打算,便道:“辛苦孟指挥使。不过,若嫌犯只苍术一人,她如何做到在众目睽睽之下扑灭所有灯火?”
孟应枕拇指与食指轻轻摩挲:“殿下的意思,还有合谋者?”
这时,一道清亮的声音突兀地插进来。
“启禀陛下,臣有一言,或可参透此局。”
众人纷纷回望,发现出声的竟是自入阁以来一直默不作声的风相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