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听晚瞪他一眼:“那你别进来。”
洛容今立刻挤进门缝,将孟应枕严严挡在身后:“谨遵娘娘懿旨,小的绝不会让孟指挥使踏入殿中一步。”
孟应枕从容侧身,推开另一扇门:“听晚,是出什么事了吗?属下愿为您扫清一切障碍,包括某陆姓男子。”
兰听晚笑得语焉不详:“陛下说,想和你们玩个游戏。”
……
兰听晚半撑着身子,手肘抵在被褥上,掌心托着腮,藕荷色纱被只松松掩到他腰际。
兰听晚打了个哈欠:“陛下,您要告诉我的秘密是什么,趁大家都在,快说吧。”
继而,他指挥洛容今道:“脱吧。陛下要和我们做交易呢。”
洛容今意义不明地哂笑了声,褪下赤色蟒纹暗花衬袍,露出内里的藏青常服。
“看不出来啊,奴才在外面兢兢业业守门站岗,陛下您就在暖阁内迎风待月,真是好兴致。”
陆南驰并不回应他的讥讽:“听晚能否将这个辣眼睛的东西请出去。”
兰听晚支起身子,随手将纱袍往洛容今头上一挂,俨然将他当做了一架人形衣挂。
“好了,辣眼睛的东西没了,陛下快说吧。”
陆南驰侧眼,示意兰听晚还有一个人没解决。
兰听晚奇怪道:“孟指挥使多赏心悦目啊,姿容如玉,神仪明秀,光站在身旁就让我心旷神怡了。”
孟应枕轻笑一声,朝兰听晚眨了眨左眼。
陆南驰不语,只定定望向兰听晚。
兰听晚被他直勾勾地眼神看得受不了,他自认叫来两人的行为有些不妥,于是扯下鬓间的罗纱发带系在陆南驰眼前。
发带展开时带着淡淡的兰芷清甜,不染尘埃的幽香极轻地覆上他的眼睫,陆南驰微微偏头,似乎在适应忽然暗下来的光影。
“眼不见为净,这回陛下满意了吗?”
兰听晚的轮廓模糊在烛光里,隔着一层轻纱看他,恍若雾里观花。
陆南驰垂首,打开了那只神秘的盒子。
掀开盒盖的刹那,独见一片沉静而耀目的明黄,一道道缎面的卷轴杂乱无章地散在盒内,一股混着陈旧檀木的气息扑面而来。
圣旨?
兰听晚率先拿起一卷,敛眉览读。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兹有贵妃兰氏,位冠嫔嫱,初承恩渥。本应恪守闺训,表率六宫,然其恃宠而骄,性非柔顺,恃恩弄权,交通外朝,紊乱宫规,离间天家……朕虽恻然,不敢以私恩废公义。赐贵妃兰氏白绫自尽,以肃坤宁。
“赐死?”
陆南驰递给兰听晚另一道圣旨:“先看完。”
另一道圣旨的内容也大差不差,只是对象换成了洛容今。
兰听晚将所有圣旨悉数扫视了一遍,太监凌迟、指挥使斩首、国师流放、公主和亲,连未曾露面的宁王都面临即将被贬的结局……
陆南驰没骗他,这的确是个惊人的消息,但这些诏书从何而来?
孟应枕接过圣旨,仔细察看:“为什么没有陆南驰的?”
洛容今依然顶着兰听晚给他挂上的纱袍:“陆哥才刚坐上龙椅没多久,就算要卸磨杀驴,背叛咱们几个,也不至于这么急吧。”
陆南驰道:“我的是禅位诏书。”
洛容今没意见了,乐呵呵地抢走孟应枕的扇子给兰听晚扇风。
兰听晚瞥他一眼:“你还不把这纱帘弄走,留着过年?”
洛容今理直气壮道:“等你给我掀盖头啊。”
兰听晚哼笑一声:“我现在可以掀起你的头盖骨,你想试试吗?”
和洛容今打闹一番,兰听晚心里隐隐的不安被驱散几分。
他凝眉沉吟,缓缓道:“除了下诏对象外,还有一个值得关注的地方——时间。”
“这几道圣旨都是在崇熙二十三年七月十七日下达的,而今天……是七月初七,距离诏书给出的坏结局,还有十天。”
陆南驰补充道:“我刚回宫时这个盒子就在床头了。”
兰听晚道:“如果圣旨不是陆哥下的,那么,是谁将这个盒子放进来的?还放在这么明显的位置,像是生怕我们发现不了,他的目的是什么?”
孟应枕见不得洛容今得意的模样,一把扯下他头上的纱帘:“就算洛容今这个太监头头玩忽职守,没有注意到有可疑的人进入,其他的宫女太监呢?是真的没有发现,还是主动闭上了双眼?”
洛容今立时反击:“最该问罪的不是你这个锦衣卫吗?”
经他俩这么一打岔,兰听晚忽然想起另一件事:“宁王也出现在圣旨里,是否说明他就是不日到来的新嘉宾?”
“基本可以确定。”陆南驰颔首,“接下来的几天,一定要小心行事。他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向我们传递消息,说明一直在观察我们。不清楚是敌是友的情况下,务必维持好人设,不要暴露身份。”
他的面容是冷玉雕琢般的质感,眉骨高挺,清冷的眸子隐在软缎下,虽不见锋芒,却藏着慑人的寒意。
兰听晚伸手要为他解开发带,却被他轻柔捉住手腕:“早些休息吧,明日再来调查。”
说起休息,兰听晚又打了个哈欠。
陆南驰果断下了逐客令:“时辰不早了,寝殿伺候不必留人,退下时掩好殿门。”
洛容今提出异议:“让孟应枕滚我没意见,为什么我也要赶走。”
孟应枕微笑道:“容今,你也是宫中的老人了,这点规矩都不懂吗?”
“你想守门也没问题,去门外站着吧。记得把廊下宫灯调暗点。”
洛容今姿态闲散地倚靠着床柱:“这就发号施令上了,我还……”
说到一半,他突然噤声,垂眸静静看着兰听晚的睡颜。
温暖的光落在他的眼睫,兰听晚蜷成小小一团,脚尖无意识勾了勾被褥,勾住又松开,重复两三次,便彻底不动了。呼吸渐渐轻下来,头往背光的方向偏了偏。
洛容今不再言语,轻手轻脚合上殿门,和孟应枕离开了。
他悄然调暗廊下的灯光,那个传递侍寝旨意的小太监却倏地凑上来:“师父,陛下有说留不留吗?”
洛容今嘴角缓缓向上勾起,让小太监瞬间脊背发凉:“小的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