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同浓稠的墨汁,带着凛冬的刺骨寒意,彻底笼罩了巍峨皇城。
风雪似乎也感知到了这弥漫的肃杀之气,变得更加狂躁,卷着冰碴雪沫,疯狂扑打着宫殿的朱红高墙与琉璃碧瓦,发出呜咽般的嘶鸣,仿佛为即将到来的血战奏响哀歌。
御乾宫偏殿内,只点了几盏牛角灯,昏黄摇曳的烛火将刘谨挺拔修长的身影投在冰冷的宫墙上,拉出一道如同蛰伏猛兽般的扭曲暗影。
空气中弥漫着檀香与隐约的铁锈味,那是权力更迭前特有的气息。
他独自立于窗前,望着窗外被风雪模糊的夜色,指尖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怀中那方紧贴胸膛、温凉却重若千钧的传国玉玺。
这方玉石,曾是父皇权柄的象征,如今紧贴着他的心跳,预示着一个新时代的开启。
俊美无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冰封的湖面,唯有那双深邃凤眸之中,冰层之下是翻涌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烈焰与近乎疯狂的偏执。
刚刚,王府通过绝密渠道送来的消息已然抵达——刘琮果然狗急跳墙,竟暗中勾结了部分巡防营!
“果然……按捺不住了。”他薄唇微启,声音低沉而冰冷,不带一丝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然而,那微微上扬的唇角,却勾勒出一抹极致危险且桀骜的弧度,那是猎手终于等到猎物落入陷阱的冷酷与笃定,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傲慢。
“按计划行事。”他并未回头,侧首对身旁如同影子般侍立的心腹侍卫低声吩咐,每一个字都带着铁血的味道,不容置疑,“宫门处的‘钉子’,一个不留,处理干净。让我们的人,全面接管,若有抵抗,格杀勿论。”
“是,王爷!”心腹侍卫领命,身影无声地融入殿外的黑暗中。
命令如同无形的波纹,悄无声息地传递下去。这座沉睡的皇城,在暗处开始按照他刘谨的意志精准而冷酷地运转。
宫墙之上,阴影中,甲胄摩擦的微响与兵刃反射的寒光,预示着风暴的来临。
子时刚过,皇宫西侧武库方向猛地爆发出激烈的兵刃撞击声、呐喊声与垂死者的惨嚎,火光骤然腾起,映红了半边天——五皇子蓄养的死士与部分被利诱或蒙蔽的宫廷侍卫,开始了他们绝望而疯狂的反扑。
刘谨豁然起身,玄色亲王常服以金线绣着暗纹龙蟒,在跳跃的烛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更衬得他面如冠玉,眸若寒星。
他并未因这突如其来的混乱而有丝毫动容,眼底反而闪过一丝嗜血的兴奋与期待。“传令,按预定方案,放他们进入武库区域,然后……关门。”
他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主宰生死的权威,“本王要让他们……尽数葬身于此,一个不留。”
宫内的战斗在他的绝对掌控下迅速趋于平定。
叛军死士虽抱着必死之心,但在刘谨精心布置、以逸待劳的精锐亲兵面前,如同飞蛾扑火,迅速被分割、包围、歼灭。
宫外,那部分被五皇子掌控的巡防营兵马,刚刚聚集起来,打着“正统”的旗号冲击宫门,便遭遇了刘谨嫡系京营精锐的迎头痛击!铁甲如林,箭矢如蝗,训练有素的京营士兵如同钢铁洪流,瞬间冲垮了叛军的阵型,厮杀声、马嘶声、兵刃碰撞声震耳欲聋,火光照亮了京城寒冷的夜空,鲜血染红了宫门前的汉白玉广场。
当最后一处抵抗的刀剑碰撞声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戛然而止,浓重的血腥气混合着硝烟味,如同实质般弥漫在皇城的每一个角落,压过了原本的檀香。
刘谨踏过染血的残雪、碎裂的兵甲与尚未完全冰冷的尸骸,玄色袍角在凛冽的寒风中猎猎作响,几滴不慎溅上的暗红血渍,在玄色衣料上晕开,如同暗夜中绽放的妖异之花,为他平添了几分来自地狱修罗般的煞气与俊美。
他并未先去处理那些面如死灰的俘虏,也未急着去观赏皇后与刘琮的落魄与绝望,而是屏退左右,独自一人,径直走向那停放着他父皇灵柩的御乾宫正殿。
“吱呀——”沉重的殿门被推开,带起一阵微小的气流,使得殿内长明灯的火焰一阵晃动。
外面世界的血腥与喧嚣被暂时隔绝,殿内只剩下香烛燃烧的细微噼啪声与一种近乎凝滞的庄严肃穆。
巨大的金丝楠木棺椁静静停放在中央的灵床之上,在无数白幡与烛火的环绕下,显得格外孤寂而沉重。
刘谨缓步走到棺椁前,静立片刻,俊美的面容在明明灭灭的烛光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压迫感。
他缓缓从怀中取出那方用明黄锦缎仔细包裹的玉玺,托在掌心,锦缎滑落,露出那螭龙纽、白玉质的国之重器,在烛光下流转着温润却冰冷的光泽。
“父皇,”他低声开口,声音在空旷寂寥的大殿中幽幽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与绝对的自信,更有一股压抑已久的、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桀骜与不甘,“您看到了吗?您留下的这盘残局,儿子已替您下完了。干净利落。”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玉玺上那雕刻精美的、冰冷的螭龙纽,眸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这厚重昂贵的棺木,与那长眠的、曾掌控他命运的父亲对视。
“您一生权衡,制衡朝堂,连身后事都布得如此曲折隐秘。将这玉玺藏于灵柩,是信不过皇后外戚,还是……信不过儿臣……”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但很快被更强的傲然取代,“您忘了,这万里江山,锦绣河山,从来需要的不是左右逢源的平衡术,而是绝对的力量,是能让四方臣服、万邦来朝的铁腕!是能扫清一切障碍的决断!”
他的声音渐沉,带着一种偏执的、不容反驳的笃定:“您的嫡子,刘琮,懦弱无能,只知依靠母族,自身毫无主见与魄力,如何配得上这九五至尊之位?如何守得住这祖宗基业?唯有强者,才配执掌这天下权柄,才配……拥有心爱之人,护她一世周全,让她享尽世间所有尊荣与安宁!”
说到“心爱之人”时,他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李晩妤那温柔婉约的身影,她那含着春水般的眼眸,她那带着江南软语的口音,她那在他怀抱中微微颤抖却又全然信赖的模样……
一股几乎要灼烧他五脏六腑的思念与霸道的占有欲再次翻涌而上,如同岩浆奔流。
他下意识地紧紧握住手中的玉玺,坚硬的棱角硌着掌心,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仿佛要通过这实体的触感来确认他即将拥有的一切——这天下,和她。
“您放心,”他最终收敛了外泄的汹涌情绪,恢复了表面冰封般的平静,只有眼底深处那簇名为野心与守护的火焰依旧在熊熊燃烧,“这江山,儿子会坐得比您更稳。您未尽的抱负,儿子会一一实现。至于晩妤和琛儿……”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誓言般的宣告,“她们是儿子的命,是儿子的逆鳞,是这冰冷皇权之路上唯一的热源。任何人,任何事,都休想伤她们分毫。否则,我必让其付出千百倍的代价!这天下,将来也只会是琛儿的,我会为他扫清所有障碍,铺就一条光明坦途的道路。”
他对着那沉默的棺椁,微微颔首,那动作不像是儿子对父亲的告别,更像是一种新旧权力的交接,一种新时代的宣告与序幕的拉开。
随即,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玄色袍袖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决绝而凌厉的弧度,大步踏出殿门,将身后的香烛与棺椁留在那片沉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