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0 集：
蚌埠行动后的第三天，根据地的晨雾还没散，通信兵就踩着露水跑进了陆远舟的营房，手里捏着一封盖着 “重庆急件” 印章的电报，纸角都被攥得发皱。陆远舟刚洗漱完，嘴角还沾着牙膏沫，接过电报时，指尖触到纸面上的油墨，心里就咯噔一下 —— 重庆的电报，从来没这么急过。
电报内容不长，却字字透着压力：“嘉奖启明支队雷霆行动有功，着即护送美国记者、英国医生及所携物资至皖东国统区，交由中央社接收。另，详细行动报告须三日内呈报，不得有误。” 最后落款是 “军委会侍从室”，连个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这哪是嘉奖，分明是来抢东西的！” 孙磊凑过来看完电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搪瓷缸里的玉米粥溅出几滴，“那些胶片是咱们拿命换来的，记录的是鬼子的暴行，交给中央社？他们指不定会怎么改，说不定还会压下来，不让外人知道！”
支队党委的会议在午后召开，营房里挤了二十多个人，八仙桌周围坐满了骨干，墙角还站着几个老队员，烟袋锅子的火星在昏暗里明灭。顾采薇坐在陆远舟旁边，手里拿着安德森交给她保管的胶片盒 —— 那是个铁皮做的小盒子，外面裹着三层防水油布，安德森说里面的胶片能 “让全世界看清鬼子的真面目”。
“重庆方面要是真想揭露真相，为什么不自己派人去蚌埠？” 沈啸云手指敲着桌沿，语气冷硬，“现在咱们把人救出来了，他们倒来摘桃子了。我看他们是怕这些记者把国统区的腐败也写进去，想把人控制起来。”
“可咱们毕竟是抗日队伍，公然违抗重庆的命令，会不会……” 负责后勤的老周犹豫着开口，他脸上的皱纹里还沾着灶灰，“咱们的药品和盐巴，有一半要从国统区买，要是闹僵了，以后补给怎么办？”
这话一出，营房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个两难的选择 —— 交出去，真相可能被掩盖，队员们的牺牲就白费了；不交，不仅要面对政治压力，连根据地的生存都会受影响。陆远舟手指摩挲着胶片盒的边缘，盒子冰凉，像块烫手的山芋，捏着扎手，扔了又可惜。
他想起三天前在蚌埠站的场景：安德森抱着胶片盒，跪在满是硝烟的仓库里，用半生不熟的中文喊 “不能给他们，他们会藏起来”；美国记者露西举着相机，镜头还对着被炸毁的军火库，说 “这是大夏人民的勇气，必须让世界看到”。那些画面，比电报上的文字更有分量。
“我去跟安德森谈谈。” 陆远舟站起身，把胶片盒交给顾采薇，“先别给重庆回电，看看安德森怎么说。他是当事人，他的意见很重要。”
傍晚时分，陆远舟在医疗点找到了安德森。英国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正帮顾采薇给一个受伤的队员换药，他手腕上的疤痕很显眼 —— 后来陆远舟才知道，那是在金陵被鬼子用刺刀划的。看到陆远舟进来，安德森放下镊子，用毛巾擦了擦手，眼神里带着一丝警惕，像是早就知道他会来。
“陆队长是为了电报来的吧？” 安德森坐在木凳上，从口袋里掏出半包皱巴巴的香烟，递了一支给陆远舟，“我听到队员们在议论，重庆想把我们和胶片带走。”
陆远舟接过烟，却没点燃，放在鼻尖闻了闻 —— 是美国产的骆驼牌，应该是安德森从蚌埠带出来的。“重庆方面说要护送你们去安全的地方，还说会帮你们把胶片发表出去。” 他尽量让语气平和，“但我们担心，他们可能会…… 修改内容。”
安德森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苦涩：“修改？他们只会把胶片锁进保险柜。我在金陵见过太多这样的事了 —— 鬼子屠杀百姓的时候，国统区的官员在申城的舞厅里跳舞；我们这些医生想救人，却被他们当成‘麻烦’。陆队长，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拒绝先行撤离？我信不过那些穿着西装的政客，我只信把我们从鬼子仓库里救出来的人。”
他突然起身，走到医疗点的角落，从一个破旧的医疗箱里翻出一个油纸包，打开后，里面是几张泛黄的照片 —— 有鬼子在金陵街头杀人的场景，有被烧毁的房屋，还有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安德森说那是他的同事）倒在医院的走廊里。
“这些只是一部分，” 安德森的声音低沉下来，眼神里满是痛苦，“胶片里有更完整的记录 —— 鬼子在金陵持续了六周的屠杀，有组织的，有计划的，连老人和孩子都不放过。还有……”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我知道鬼子还有一个秘密项目，叫‘蚩尤计划’，我被迫参与过早期的工作。”
陆远舟心里一震 ——“蚩尤计划”，他在 “黑太阳” 基地就听过这个名字，没想到安德森竟然接触过。“你知道多少？” 他往前凑了凑，心脏不由得加快跳动。
安德森却没直接回答，而是看着陆远舟的眼睛，语气郑重：“我可以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包括‘蚩尤计划’的核心负责人是谁。但我有个条件 —— 胶片必须由你亲自安排发表，不能经过重庆，也不能经过任何政客的手。我要让全世界都看到真相，不是被修改过的真相，是血淋淋的真相。”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名字：“石井四郎。这是‘蚩尤计划’的核心负责人，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魔鬼。我在金陵的医院里，见过他的实验记录，里面有……” 安德森的声音突然哽咽，说不下去了，只是摇了摇头，“总之，这个计划比屠杀更可怕。”
陆远舟接过纸条，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知道，现在事情已经不止是揭露金陵暴行那么简单了 ——“蚩尤计划”、石井四郎，这些名字背后，可能藏着更大的阴谋。而安德森，显然知道更多他不知道的内幕。
“胶片我会保护好，” 陆远舟站起身，郑重地对安德森说，“我向你保证，一定会让真相公之于世。至于‘蚩尤计划’，如果你愿意，我希望你能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这可能关系到更多人的生命。”
安德森点点头，眼神里终于露出一丝放心的神色：“我会的。但我还知道一件事，可能更重要 —— 鬼子不仅在华北、华中搞‘蚩尤计划’，在太平洋的岛屿上，也在建立类似的基地。他们想把整个亚洲，都变成他们的实验场。”
“太平洋岛屿？” 陆远舟猛地攥紧拳头，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原本以为 “蚩尤计划” 只是局部的阴谋，没想到已经扩散到了太平洋。这不再是大夏的事，而是整个亚洲，甚至全世界的事。
夜色渐深，医疗点的油灯还亮着。陆远舟和安德森坐在木凳上，低声交谈着。窗外，风吹过树林，发出 “沙沙” 的响声，像是在提醒他们，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靠近。而那个装着胶片的铁皮盒，和安德森口中的秘密，成了这场风暴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