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航舟划破云层，下方陆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暗蓝色海洋。
当舟身越过那条无形的分界线时，所有人都感到身体一沉——仿佛有千钧重物压在身上。空气中的灵气变得粘稠而狂躁，掺杂着浓郁的星辰之力和混乱的空间波动。
“海域法则压制。”刘明远运转功法，脸色微白，“这里的天地规则与陆地不同，灵力消耗至少增加三成。”
凌不渡站在船首，混沌领域自然张开，将整艘星航舟笼罩。灰蒙蒙的气流在领域边缘流转，抵消着部分法则压制。他能清晰感知到，这片海域的“天道”似乎残缺不全，导致各种能量异常活跃且难以控制。
船身表面的“周天星斗导航阵”自动激活，三百六十枚符文次第亮起，在船体周围投射出一幅旋转的星图虚影。星图中心，一颗银色光点代表星航舟自身，而东南方向百里外，另有一颗更明亮的光点在闪烁——那是玄天镜碎片之间的共鸣指引。
“按照这个速度，最多两日就能抵达碎片所在区域。”苏婉调整着导航阵的核心符文，“但星图显示，前方有大规模能量乱流。”
话音未落，天色骤变。
原本阴沉的天空，突然裂开无数道银色缝隙。细密的银色电弧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在海面炸起百丈高的浪花。更可怕的是，海面开始出现大小不一的空间裂缝，漆黑的裂口中传来令人心悸的吸力。
“稳住！”凌不渡双手按在控制法阵上，混沌之气狂涌而入。
星航舟表面的星图骤然明亮，船身开始高频震颤。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整艘船逐渐变得半透明，仿佛要融入周围的空间——这是星航舟的特殊能力“星界虚化”。
一道百丈宽的空间裂缝迎面扑来。正常情况下，任何物体都会被吞噬进未知的虚空。但虚化的星航舟如同幻影般穿过裂缝，只在船尾留下一串荡漾的空间涟漪。
“漂亮！”王胖子刚松了口气，脸色又变了，“看前面！”
风暴中心，三道接天连地的银色龙卷正在形成。龙卷所过之处，海面被撕开深达千丈的沟壑，连空间都扭曲变形。最致命的是，龙卷中裹挟着密密麻麻的“星磁碎片”——那是高度凝聚的星辰煞气结晶，每一片都足以洞穿金丹修士的护体灵光。
凌不渡眼中混沌气流流转。在他的感知中，三道龙卷的运转轨迹、能量强弱、乃至核心弱点，都清晰可见。
“左满舵，三息后加速至极限，从第二与第三龙卷的间隙穿过。”
星航舟做出一个近乎违背常理的急转，船身倾斜到几乎贴到海面。就在即将撞上第一波星磁碎片的瞬间，凌不渡催动混沌领域，在船首凝聚出一面锥形的灰色护盾。
“嗤嗤嗤——”
无数星磁碎片撞上护盾，如同冰雪遇到烙铁，瞬间消融、湮灭。但护盾也在迅速变薄。
三息，两息，一息...
就在护盾即将破碎时，星航舟终于冲进了两道龙卷之间的狭窄通道。两侧是毁灭性的能量乱流，船身在剧烈颤抖，木质龙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凌不渡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控制法阵上。混沌领域全力收缩，将整艘船包裹成一个致密的灰色光茧。
“冲！”
光茧如流星般射出通道，身后两道龙卷轰然对撞，炸开一圈毁灭性的冲击波。星航舟被气浪推着向前飞出数十里，才勉强稳住。
风暴渐渐平息。众人回头望去，刚才那片海域已经变成空间彻底破碎的绝地，恐怕数百年都难以恢复。
还没来得及喘息，迷雾中响起了低沉的号角声。
三艘漆黑的战船呈品字形破雾而出。这些船造型狰狞，船首是张开的鲨鱼巨口，船身覆盖着黑色骨甲，甲板上站立着清一色的黑袍修士。
中间那艘最大的战船上，一个身高九尺的壮汉负手而立。他赤裸的上身纹着诡异的鲨鱼图腾，图腾双眼泛着红光，仿佛活物。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右手——那不是人类的手掌，而是覆盖着黑色鳞片的利爪。
“金丹初期，但气息比普通金丹厚重三倍以上。”刘明远声音凝重，“而且...他身上的幽冥死气很澹，更多的是海兽的腥煞之气。”
“吾乃‘鬼鲨’，奉幽冥使之命，在此等候多时了。”壮汉声音如滚雷，在海面回荡，“交出玄天镜碎片，可留你们做我的海奴。否则...”
他咧嘴一笑，露出鲨鱼般的利齿：“这片海域，又多了几具喂鱼的尸体。”
话音未落，异变突生。
海底突然剧烈翻涌，密密麻麻的黑影破水而出——那是数以万计的“蚀星海妖”。这些怪物形似章鱼，但触手上长满了吸盘状的星纹，每只都有筑基期的气息，其中几只领头的更是达到了假丹层次。
显然，刚才的星磁风暴惊动了深海的妖群。
鬼鲨脸色微变，迅速打出几个法诀。三艘战船底部的黑色符文同时亮起，散发出特殊的波动。蚀星海妖群在靠近战船百丈范围时，纷纷发出痛苦的嘶鸣，转向朝星航舟涌来。
“驱妖符文。”凌不渡眼神一冷，“看来‘九幽’对海域的研究很深。”
海妖群如黑色潮水般涌来，最近的几只已经伸出触手，试图缠绕星航舟。苏婉和石岳同时出手，水箭与雷火珠在海面炸开，但面对如此数量的妖群，杯水车薪。
凌不渡盯着那些黑色战船底部的符文，混沌领域悄然延伸。在领域的感知中，那些符文的结构、能量流转方式逐渐清晰。
“原来如此...是利用特定频率的幽冥波动，模拟深海天敌的气息。”
他双手结印，混沌之气在指尖凝聚、变形，最后模拟出完全相反的频率波动。同时，他调动玄天镜碎片中的一丝星辰之力，将波动放大、扩散。
无声的冲击扫过海面。
奇迹发生了——那些涌向星航舟的蚀星海妖同时僵住，然后疯狂转向，扑向“九幽”的战船！更诡异的是，战船底部的驱妖符文开始明灭不定，最后“卡察”一声，齐齐碎裂！
“什么？！”鬼鲨又惊又怒，“你做了什么？！”
回应他的，是星航舟船首凝聚的炽烈白光。
周天星斗导航阵的所有符文同时亮到极致，船首的银色撞角开始旋转，凝聚出一道直径三尺的纯白光柱。光柱中，无数细微的星辉流转，蕴含着精纯至极的星辰破坏力。
这是星航舟的最强攻击——“星辉炮”，需要消耗舟体三分之一的储能，且每十二时辰只能发射一次。
凌不渡瞄准的是左侧那艘较小的战船。
“放。”
光柱无声射出。所过之处，空间留下清晰的灼痕。那艘战船试图闪避，但光柱仿佛有生命般微调方向，精准命中船身中段。
没有爆炸，没有火光。被击中的部位瞬间化为最基础的粒子，消散在空气中。战船断成两截，缓缓下沉，船上的黑袍修士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随着船体一同湮灭。
鬼鲨睚眦欲裂：“找死！”
他身形暴起，化作一道黑光直扑星航舟。那只黑色利爪撕裂空气，爪尖凝聚着恐怖的煞气漩涡。
凌不渡不闪不避，同样一拳轰出。拳头上，混沌之气凝聚成灰色的螺旋，与利爪狠狠撞在一起。
“轰——！”
冲击波将海面炸出一个百丈巨坑。鬼鲨闷哼一声，倒飞回自己船上，右手利爪寸寸碎裂，鲜血淋漓。凌不渡也倒退三步，拳面浮现几道血痕，但眼神依旧平静。
“撤！”鬼鲨咬牙切齿地下令。
剩余两艘战船迅速转向，没入迷雾之中。但临走前，鬼鲨回头看了凌不渡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愤怒，有忌惮，似乎还有一丝...其他情绪。
海面漂浮着战船残骸和大量海妖尸体。王胖子带人打捞，从沉船中发现了十二面黑色阵旗，每面旗上都绣着复杂的幽冥符文。
“天罗地网大阵的阵旗。”刘明远检查后确认，“看来‘九幽’真的在海域布下了大阵。”
更重要的收获是一张海图。图上详细标注了“九幽”在海域的六个据点位置，以及主要的巡逻路线。其中一个据点，就在玄天镜碎片共鸣指引的方向附近。
“鬼鲨的功法有问题。”秦九歌突然在识海中开口，“他的核心是海域本土的‘煞鲨诀’，幽冥死气只是后来附加的。此人...恐怕并非自愿为‘九幽’效力。”
凌不渡看向鬼鲨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星航舟继续前行。而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在数百里外的深海，一双巨大的眼睛正透过层层海水，注视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眼睛的主人在黑暗中低语：
“混沌的气息...还有玄天镜...终于，等到变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