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几乎是飘着回到正院的，那股奇异的舒适感如同最温柔的海浪，包裹着他疲惫的身心，将最后一丝挣扎的念头也拍散在岸边。他甚至连外衣都是怎么脱的都没印象，只记得自己一头栽进柔软的被褥里，鼻尖萦绕着清仪身上那股熟悉的、极淡的冷香，此刻闻起来，似乎格外令人安心。
几乎是头一沾枕头，意识就彻底沉了下去。
没有往日纷繁杂乱的梦境，没有政务的纠缠，更没有儿子那句魔音穿脑的额娘香香带来的酸涩。这一夜，黑甜无梦，睡得那叫一个扎实，一个酣畅淋漓！
等他再次恢复意识时，是被窗外透进来的、清亮的晨光唤醒的。胤禛眼皮动了动，有些茫然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帐顶熟悉的苏绣缠枝莲纹样。然后，他眨了眨眼，猛地清醒过来。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他竟然一觉睡到了天大亮？而且，不是被苏培盛小心翼翼叫醒的，是自然醒的？
更让他震惊的是身体的感觉，神清气爽！精力充沛！
那种感觉，就好像给一把生锈的锁头里灌入了最顶级的润滑油，又像是给干涸龟裂的土地下了一场透彻的甘霖。连日来积压的疲惫感一扫而空，头脑是前所未有的清明，仿佛能瞬间记起户部卷宗里任何一个微末的数字。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轻快劲儿，连呼吸都比往日更绵长有力，浑身上下充满了使不完的力气。
他甚至觉得，自己平日里那张因为熬夜和心事总是略显冷峻的脸，此刻都仿佛年轻、润泽了不少。
这怎么可能？胤禛撑着胳膊坐起身，动作利落得他自己都惊讶。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按了按以往容易发紧的太阳穴，一片平和，毫无不适。
“嘶！”他忍不住吸了口气，凤眸里满是难以置信。
这绝非普通的安神茶能达到的效果！就算是太医院院正亲手调配的安神汤，也顶多是让他睡得沉些，绝无可能带来这种脱胎换骨般的感觉！
电光石火间，昨夜书房那一幕猛地撞入脑海。
清仪端来的那盏青玉茶盏，两人指尖那短暂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触碰，那股瞬间涌入四肢百骸、洗涤一切疲惫烦躁的清凉暖流，是她！定是福晋！她又用了那种神奇的手段！
胤禛的心脏咚咚狂跳起来，不是因为惊吓，而是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震撼、狂喜和巨大好奇的情绪。
所以，晖儿说的香，指的难道是这种，这种令人通体舒泰、心神宁静的神秘力量？
他猛地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向身侧。
清仪还在睡着。
晨曦透过窗棂，柔柔地洒在她侧脸上，给那本就清丽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晕。她呼吸均匀绵长，浓密的长睫像两把小扇子，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睡得正沉。几缕乌黑的发丝散落在枕畔，更衬得她肌肤莹白，恬静美好得不像凡尘中人。
胤禛就这么怔怔地看着她，一时间竟忘了呼吸。
所以，昨夜那股神奇的力量，就来自于身边这个看起来纤细又安静的女人？他的福晋？
他忽然想起，自己重生归来，最初靠近她，是源于前世未能护她周全的愧疚，是想要弥补。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吸引他的，早已不仅仅是弥补，而是她本身这份与众不同的沉静，这份偶尔流露出的、超越年龄的通透，还有这隐藏在她平静外表下，不可思议的能力。
他小心翼翼地，极轻极轻地挪动了一下身子，凑近了些。
离得近了，那股极淡的、清冽的冷香似乎更清晰了些。但这味道，跟他昨日感受到的那股神奇力量带来的舒适感，似乎又不太一样。这香气是外在的，停留在表面。而昨夜那股力量，是直接作用于他身体内部的，是源自她本身？
难道晖儿感知到的，是这种力量的源头，所以才会觉得她香？
这个念头让胤禛的心跳得更快了，他看着清仪近在咫尺的睡颜，一种奇异的感受充斥着他的胸腔：有震撼，有不解，有终于窥见秘密一角的激动，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骄傲与窃喜的暖流。
看，这是他的福晋！如此与众不同，如此厉害！
他忍不住伸出手，指尖在空中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极其轻柔地，拂开了她颊边的一缕发丝。动作小心得，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
指尖传来的触感温润细腻，清仪在睡梦中似乎有所觉，无意识地微微动了动，鼻翼轻轻翕合了一下，并没有醒来。
胤禛像做了坏事怕被发现的孩子，迅速收回了手，心跳如擂鼓。但看着她依旧恬静的睡颜，一股巨大的满足感又涌了上来。
这香，他总算切身体会到了，不是通过儿子的口，不是靠猜测，是真真切切地，被她用那种神奇的方式，安抚了。
所以，晖儿那小子，并不是不亲近他这个阿玛，只是小家伙比他更敏锐，更早地发现了靠近他额娘的好处？
这么一想，连日来盘踞在心头的酸涩和郁闷，顿时烟消云散，甚至有点哭笑不得。
他看着清仪，眼神越来越亮，越来越柔软。他的福晋，到底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秘密？
“唔！”就在这时，清仪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呓语，长睫颤了颤，似乎快要醒了。
胤禛心头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刻闭上了眼睛，放缓了呼吸，假装自己还在熟睡。
他能感觉到身旁的人动了动，然后是窸窸窣窣的起身声。她似乎坐在床边停顿了片刻，像是在看他。
胤禛屏住呼吸，努力维持着沉睡的姿态，心里却跟猫抓似的痒。她在看他？看他做什么？是不是也发现他今天气色特别好？
过了一会儿，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是她趿着软鞋走向梳妆台的方向。
胤禛这才敢悄悄将眼睛睁开一条细缝，偷偷望过去。
只见清仪坐在镜前，背影纤细，正抬手慢条斯理地梳理着长发。晨光勾勒着她优美的颈线，动作间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宁静气度。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她那双白皙纤长的手上，就是这双手……昨夜……
胤禛感觉自己的耳根有点发烫，他赶紧重新闭上眼，心里却像是烧开的水，咕嘟咕嘟冒着泡。
这香，他可算是尝到甜头了，而且，他隐隐觉得，这或许只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