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南站出站大厅,穹顶高达三十米,巨大的钢架结构在日光灯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时值午后,人流如织,喧嚣声在空旷的大厅内形成持续不断的嗡鸣。拖着行李箱的旅客、举着接站牌的中年人、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所有人都在这个巨大的交通枢纽中匆忙移动,像河流中的水滴,各自奔向自己的方向。
林凡一行人顺着人流走向西侧出口。他们十人自然地分成了三个小组——林凡、冷锋、南宫婉在前;石猛带着三名男性骨干在左后方;苏影与另外两名女性骨干在右后方。这种阵型看似松散,实则每个角度都有人照应,是冷锋根据车站地形临时布置的。
这支初来乍到的队伍,能否在陌生环境中保持应有的警惕?
刚走过大厅中央的问询台,林凡的脚步微微一顿。
几乎同时,冷锋的眼神骤然锐利,身体已经调整到最佳发力姿态。南宫婉的手指不易察觉地搭在了腰间——那里藏着一把软剑。
前方十五米处,出站通道的必经之路上,七名身着统一样式黑色劲装的男子,呈半弧形散开,完全挡住了去路。他们的站姿看似随意,实则封锁了所有可以绕行的角度。周围原本正常行走的旅客,似乎察觉到气氛不对,都下意识地绕开这片区域。
为首的是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身高约一米八五,寸头,左眉角有一道浅浅的疤痕。他穿着与其他六人略有不同——同样是黑色劲装,但袖口和衣领处用银线绣着细密的云纹,胸前别着一枚小小的青铜徽章,徽章上是一个古朴的“张”字。
张龙,张家旁系子弟中较为出名的年轻一辈,黄级中期修为。在京都年轻一代中算不上一流,但在旁系中已是佼佼者。更重要的是,他是张天放的堂弟,三个月前张天放被废的消息传回京都时,他是第一个在家族会议上叫嚣要南下报仇的人。
此刻,张龙双臂环抱在胸前,下巴微微扬起,用一种毫不掩饰的审视目光打量着林凡。他的眼神中混杂着好奇、不屑,以及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这种公然的阻拦,是单纯的挑衅,还是某种更复杂试探的开始?
林凡停下脚步,身后的队伍也随之停下。他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回视着张龙。
周围的气氛开始变化。一些敏锐的旅客加快了脚步,远远绕开。而大厅的几个角落里,原本看似普通的“旅客”或“工作人员”,放慢了动作,目光若有若无地投向这里。
出站大厅二楼的一处玻璃栏杆后,一个戴着金丝眼镜、拿着文件夹的中年男人,推了推眼镜,低声对耳麦说了句什么。大厅东侧的一家咖啡店里,靠窗位置的两个年轻人放下了手机。
京都各方势力的眼线,在这一刻都聚焦于此。
“让开。”冷锋向前半步,声音不高,却像冰锥般刺破空气。
张龙仿佛没听见,他的视线越过冷锋,直接落在林凡脸上,嘴角扯出一个夸张的笑容:“哟,我当是谁这么大阵仗呢。原来就是江南来的那位‘林宗师’啊。”
他把“宗师”两个字咬得特别重,语气中的讥讽毫不掩饰。
他身后六名黑衣男子配合地发出一阵低低的哄笑,笑声在空旷的大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南宫婉的眉头皱了起来,手指在腰间轻轻摩挲。石猛等人虽然没动,但身体已经绷紧,像即将扑出的猎豹。
林凡依旧沉默,只是看着张龙。
这种沉默,是示弱,还是在积蓄某种力量?
张龙见林凡不回应,以为对方被京都的阵势镇住了,笑容更加得意。他故意左右看了看自己的同伴,然后大声说道:“各位兄弟,你们知道吗?这位林宗师可厉害了——在江南那乡下地方,打遍黄级无敌手,连我们张家的天放哥都栽在他手里呢!”
这话一出,周围那些隐藏的视线明显变得灼热起来。
张天放被废,在京都上层圈子里不是秘密,但很少有人敢在公开场合这样提及。张龙此刻故意说出来,既是在挑衅林凡,也是在向周围所有观望的势力宣告:张家没忘记这笔账!
“不过啊,”张龙话锋一转,音量又提高了几分,确保大厅里稍远些的人也能听见,“江南是江南,京都是京都。这地方的水有多深,你们这些乡下来的土包子怕是不知道吧?”
他向前走了两步,停在距离林凡五米处——这是一个既有威慑力,又相对安全的距离。
“看在你们初来乍到的份上,我张龙好心给你们提个醒。”他竖起一根手指,在空中晃了晃,“京都这地界,不是你们乡下人能撒野的地方。规矩多着呢,一个不小心——”
他故意顿了顿,然后一字一句地说:“可是会死人的。”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很慢,很重。同时,他身后的六名黑衣男子齐齐向前踏出一步,动作整齐划一,训练有素。六人身上的气息同时爆发,虽然都是黄级初期,但六人合力形成的压迫感,足以让普通的黄级中期武者感到窒息。
大厅里的温度仿佛下降了几度。远处几个胆小的旅客已经小跑着离开了这片区域。二楼栏杆后的中年男人在本子上快速记录着什么。
六人合击阵型,这是早有准备的下马威。林凡要如何应对?
面对扑面而来的气势压迫,林凡身后的龙门骨干中,有人呼吸微微急促,有人握紧了拳头。但没有人后退一步。
冷锋的身体微微前倾,随时准备出手。
南宫婉的手已经握住了软剑的剑柄。
就在这时,林凡终于动了。
他既没有发怒,也没有后退,而是缓缓抬起右手——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
那是冷锋和所有龙门骨干都熟悉的指令:待命,不要妄动。
然后,林凡向前走了一步。
仅仅一步。
但就是这一步,张龙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因为他清晰地感觉到,当林凡迈出那一步时,自己这边六人合力形成的气势压迫,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不,不是墙壁,更像是撞进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汪洋。所有的压迫感、所有的敌意,都在瞬间被吞噬、消解,没有激起半点波澜。
更让张龙心悸的是,林凡身上明明没有散发任何强大的气息,却让他本能地感到一种致命的危险。就像一只兔子突然面对安静伏卧的猛虎,即使老虎没有龇牙,没有低吼,那种来自食物链顶端的压制却是刻在基因里的。
张龙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额角渗出细微的汗珠。他突然意识到,家族里那些关于林凡“体修古怪”、“战力诡异”的警告,可能并不是夸张。
但他不能退。众目睽睽之下,如果他就这样被林凡一个眼神吓退,别说在家族里抬不起头,在整个京都年轻一代中都会沦为笑柄。
“怎么,林宗师这是听不懂人话?”张龙硬着头皮,声音比之前尖利了几分,“我好心劝你们回江南去,免得在京都丢人现眼,最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身后的六名黑衣男子再次向前半步,这一次,他们甚至把手按在了腰间的武器上——不是古武者的刀剑,而是特制的、带有电击功能的高压警棍。这是张家在京都常用的“灰色手段”,既不会闹出人命,又能让对手吃尽苦头。
冲突,一触即发。
大厅里的空气凝固了。二楼的中年男人放下了笔,专注地看着下方。咖啡店里的两个年轻人站了起来。
所有人都想知道,这位从江南来的年轻宗师,在踏上京都土地的第一刻,面对张家赤裸裸的挑衅,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是忍气吞声,暂避锋芒?
还是——
林凡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说完了?”
张龙一愣。
“说完了,”林凡看着他,眼神中没有愤怒,没有轻蔑,只有一种纯粹的、近乎冷漠的审视,“就让开。”
“你——”张龙的脸涨红了,一半是愤怒,一半是羞恼。他没想到林凡会是这样的反应——不是激烈对抗,也不是懦弱退缩,而是一种完全无视的态度。这种无视,比任何言语反击都更伤人。
“我再说一次,”张龙几乎是吼出来的,“京都不是你们能来的地方!现在,立刻,带着你的人,滚回江南去!否则——”
他没有说完。
因为冷锋动了。
不是林凡,是冷锋。
在张龙说出“滚”字的瞬间,冷锋的身影从林凡身后消失,再出现时,已经站在张龙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到半米。
快!
快到张龙甚至没看清冷锋是怎么移动的!
冷锋没有拔武器,没有摆架势,只是站在那里,那双经历过无数生死搏杀的眼睛,冷冷地盯着张龙。
然后,他说了三个字:
“你试试。”
声音不高,但字字如刀。
张龙浑身汗毛倒竖,本能地想后退,却发现自己的脚像是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不是真的不能动,而是在冷锋那如同实质的杀意锁定下,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危险,肌肉僵硬,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应。
他身后的六名黑衣男子想上前,但石猛等人已经悄无声息地散开,每个人锁定一个目标,只要对方敢动,迎接他们的将是雷霆一击。
局面,在瞬间逆转。
张龙的额头上,冷汗终于滴落。他现在终于明白,自己接下的这个“给林凡下马威”的任务,可能是个天大的错误。
这个错误,会让他付出什么代价?
大厅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在等待接下来的发展。
而林凡,依然站在原地,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只是看着张龙,等待对方的决定。
是战?
还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