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别的我没有可补充的了。”
秦溪手中的笔帽“咔哒”一声合上,声音不大,却让会议室里所有嘈杂的议论瞬间归于沉寂。
她将那份手写的规章推到一边,上面是她清秀有力的笔记。
一直默立在旁的沈之伸出手,指尖自然地拈起那张纸,转身走向会议室厚重的实木大门。
她从桌面上摸来几枚铁钉,反手握着一把匕首,一下,一下,沉稳地将铁钉敲进门板。
“咚…咚…咚…”
闷响声在寂静中回荡,每一声仿佛都清脆地敲击在心脏。
那张写了半页字的白纸,就这么被牢牢钉在了会议室的门上。
成为了这个宾馆里第一份正式的律法。
从此,赏罚有据。
以后任何拒不服从的借口,都不再是理由。
“趁着人齐,我们定一下外出搜寻的顺序。”秦溪双手交叠在桌上,目光如炬,扫过长桌边的每一张面孔。
她的手指首先指向了桌子的末尾,“魏老爷子年纪大了,不用外出。”
被称为魏老爷子的老人抬起疲惫的眼皮,温和地冲秦溪笑了笑,算是领了这份情。
“剩下的人……”秦溪的目光在人群中巡梭,像是在评估货物的成色。
她的视线最终定格在那个满脸络腮胡、身形魁梧的老张身上。
“你,老张。”秦溪的声音不容质疑,“你块头大,正好照顾一下人家体弱的。”
她下巴朝着旁边一个瘦弱的女人轻轻一扬,“你和她一组。”
被点到名的大胡子老张先是一愣,顺着秦溪的示意看了一眼那个满脸灰暗的女人,随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没表示反对。
那女人则是在被提到后,缓缓地抬起头,用那双麻木的眼神望向秦溪。
过了好几秒,才迟钝地点了下头。
唉.....
秦溪心里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这姑娘叫小灵,她记得。
前些天,小灵的母亲在那群翅膀怪物的袭击中没了。
如今是真的孤身一人。
这姑娘平日里就不爱说话,在宾馆里鲜有交集,基本上没有任何一个熟悉的、交好的朋友,现在更是像个完全透明的影子。
让老张这个看起来还算靠谱的壮汉跟着,也算是秦溪对于她的一点恻隐之心。
或者说,是怜悯的私心。
秦溪收回思绪,从笔记本上又撕下一页纸,拍在桌上。
“自己选,两人一组,快点定下来,别后面再扯皮。”
人群立刻骚动起来,窃窃私语声嗡嗡作响。
相熟的人眼神交汇,都想和信得过的朋友一起。还有的人,目光则在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身上打转。
说到底,没人真的相信秦溪这几个人会拼死保护他们。
在他们看来,这更像是一场强制性的征兵。
他们这些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就是被温南小队拉出去吸引火力的肉盾、炮灰。
尤其是角落里那个,从开会到现在都一言不发的女人——
宁芊。
虽然是她救了所有人,虽然她带走了尸潮。
可一想到她吸食齐绛时的那满脸的恐怖煞气,杀死人类时茹毛饮血的模样......谁也不想和她分在一组。
很快,在各种权衡中,歪歪扭扭的名单写好了。
秦溪接过来扫了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将纸折好收进口袋。
“行,定了就不能改了。”她看着众人凝重的脸,忽然笑了,“别跟要上刑场一样,就是出去找点吃的用的,不会让你们去拼命。有我们看着,出不了乱子。”
这番话没起到多少安抚作用,好些人的脸色依旧难看,只是不敢再用那种怀疑的眼神盯着她。
毕竟她旁边那位,脾气可不算好。
正事谈完,秦溪伸了个懒腰,刚要起身宣布散会,右侧的角落里,一个清冷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
“明天就出去。”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宁芊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指节在桌面上不紧不慢地叩击着,发出轻微的“叩、叩”声。
“你。”她下巴一扬,示意对面的老张。
然后,她的脸又转向左侧。
“还有你。”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叫小灵的姑娘身上。
“你们两个,明天早上跟我出去,都准备一下。”
话音刚落,她便站起身,双手插进裤兜,径直走出了会议室,全程再没看任何人一眼。
整个会议室死一般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老张和小灵身上,那眼神里充满了怜悯,仿佛在看两个即将踏入地狱的倒霉蛋。
小灵的嘴唇哆嗦着,肩膀控制不住地轻颤,呼吸都乱了。
“别怕,小灵,有我呢。”老张干笑一声,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想拍拍女孩的肩膀,却发现她僵得像块石头。
他努力挤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垂在身侧的手却在悄悄地抖。
显然,这个看似无所畏惧的男人也是在强装镇定。
秦溪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她转头看向靠在墙边抱臂看戏的沈之,无奈地挑了挑眉。
这群雏鸟,别说帮忙了,出门不被吓得尿裤子就算胜利。
要不是人手实在紧缺,她也懒得带这群拖油瓶。
“好了,散会。”秦溪敲了敲桌子,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
她朝魏礼点了点头,便领着林馨等人离开了会议室。
直到她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走廊拐角,压抑的人群才猛地炸开锅。
“老张,你这运气也是绝了,跟那个活阎王出去……”
“你可千万小心点,别惹她不高兴,那女人杀人不眨眼的……嘶,我想想都后背发凉。”
一个胆小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惊恐的猜测,“你们说……她会不会饿了就……就地取材啊……”
“哎呀你别说了!我心脏受不了了。”
“唉……你们完喽....小灵这小胳膊小腿的……”
走廊的阴影里,宁芊背靠着冰冷发霉的墙壁,正等着秦溪她们出来。
会议室里的议论声顺着门缝飘了出来,一字不落地钻进她耳朵里。
她的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越来越臭。
半晌,阴影中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浓浓不屑的嘟囔。
“我有那么吓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