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凡纳老城区的石板路被连日的雨水泡得发乌，午后的阳光透过云层，在路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灰鸽酒馆”就藏在铁匠铺与面包房之间，褪色的木质招牌上，一只灰鸽的图案早已模糊，只有“酒馆”两个字还能勉强辨认。推门进去，一股混杂着啤酒泡沫、烤面包焦香与劣质烟草的气息扑面而来，三三两两的工人、水手围坐在木桌旁，高声谈笑着，没人注意到吧台后那个新来的酒保——汤姆，正用余光扫过门口。
这是莉莉安精心挑选的行动地点。情报队跟踪亨利半个月，确认他与汉考克副官戴维斯的固定交易点就在这家酒馆的二楼“松鹤间”。这里客流量杂、环境昏暗，二楼包间又有独立通风口，既方便安装监听设备，又不容易引起怀疑。
行动前一天，汤姆就以“失业木工、会调啤酒”的身份应聘成功。他手巧，只用了半天就摸清了酒馆的动线，还趁着打扫“松鹤间”的间隙，把一个用黄铜酒壶改造的微型监听设备藏在了包间壁炉的装饰架后——酒壶的壶嘴被打通，里面装着录音装置，续航能撑72小时，信号直接传送到酒馆斜对面的临时监听点。杰克则扮成跑堂伙计，负责端送酒水，顺便摸清包间外保镖的换班规律。
临时监听点设在一间闲置的民房里，莉莉安坐在靠窗的桌子旁，面前摆着信号接收器和笔记本，指尖悬在纸上，随时准备记录。窗外就是“灰鸽酒馆”的后门，乔带着5名护卫队员扮成搬运工，守在巷口，一旦里面出了意外，就能立刻接应。
“来了。”莉莉安突然开口，信号接收器上的指示灯开始闪烁。
透过窗户，能看到亨利的马车停在酒馆门口，他穿着一身深色西装，身后跟着两名身材壮硕的保镖，径直走进了酒馆。几分钟后，戴维斯也来了，他换了一身便装，手里拎着一个黑色公文包，神色匆匆地走上二楼。
酒馆内，汤姆拿起抹布，开始慢节奏地擦杯子——这是约定好的“目标已进入包间”的信号。他抬头瞥了眼二楼的楼梯口，亨利的两名保镖正靠在墙边抽烟，视线盯着每一个上楼的人。
监听设备里传来清晰的对话声，莉莉安立刻拿起笔记录：
“戴维斯副官，上个月那批2.5毫米的铁皮，查尔斯顿的种植园主很满意，还催着要更多。”亨利的声音带着得意，“扣除成本，我赚了不少，这是给少将的500美元分红，你收好。”
“亨利先生办事，少将自然放心。”戴维斯的声音带着谄媚，“不过少将让我跟你说，下次多留些优质钢条，前线那边‘损耗’的理由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得换个‘质量不合格’的由头。”
“钢条没问题，”亨利笑着说，“我已经跟仓库管理员打好招呼了，下周就有200根10毫米的优质钢条，到时候直接按‘锈蚀报废’上报，运到我那里就行。”
莉莉安的笔顿了顿，在“200根10毫米钢条”“锈蚀报废”旁画了个圈——这正是原本要供应给艾伦工地的钢材。
“对了，埃弗里那个小子，最近没再找你麻烦吧？”戴维斯突然提到艾伦，语气里带着谨慎。
“放心，我没再动他。”亨利的声音冷了下来，“之前散布谣言、送劣质钢材，已经够他忙一阵了。不过这小子倒是有点本事，居然用松木补了钢材的缺口，没耽误工期。少将不是说，暂时别惹他，怕他闹大了影响咱们的生意吗？”
“没错，”戴维斯附和道，“少将说了，等这批工事完工，再想办法把模块化项目抢过来，交给跟咱们合作的施工队。现在先让他安分点，别坏了咱们的倒卖生意。”
莉莉安快速记录下对话的关键信息，心里松了口气——不仅证实了汉考克和亨利的倒卖行为，还知道了他们暂时不会再刁难艾伦，为后续获取账本争取了时间。
下午4点，对话声渐渐停了。监听设备里传来起身、收拾东西的声音，莉莉安立刻让助手给杰克发信号——“准备行动，目标即将离开包间”。
酒馆内，杰克端着一壶啤酒，假装要上楼送酒。刚走到楼梯口，就看到戴维斯拎着公文包从二楼下来，对亨利的保镖点了点头，径直走出了酒馆。杰克立刻加快脚步，走到“松鹤间”门口，轻轻敲门：“亨利先生，您要的啤酒来了。”
“进来。”亨利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杰克推门进去，看到亨利正坐在桌前打电话，桌面上放着一本黑色的账本，封皮上有烫金的花纹，看起来很精致。他端着啤酒走到桌边，假装脚下一滑，“哎呀”一声，啤酒洒了大半在桌布上，正好溅到账本旁边。
“你怎么搞的！”亨利皱着眉，不耐烦地推开椅子。
“对不起，对不起！”杰克连忙拿起抹布，蹲在地上擦拭，眼睛快速扫过账本——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物资名称、数量、倒卖价格和分成比例。他的手指悄悄摸向袖口，那里藏着一个巴掌大的微型相机，按下快门的瞬间，几乎没有声音。他快速拍了20页，涵盖了近三个月的交易记录，然后假装不小心把账本碰倒在地，弯腰去捡的时候，又多拍了几页关键的签名页。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保镖的声音：“先生，需要帮忙吗？”
杰克心里一紧，连忙说：“不用，不用，我马上就擦好。”他快速把相机塞回袖口，拿起抹布继续擦拭，直到亨利挂了电话，起身说：“我去下洗手间，你快点收拾好。”
亨利离开后，杰克立刻抱起账本，快步走到后厨——汤姆已经提前支走了其他伙计，后厨里空无一人。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便携式复印机，这是莉莉安通过黑市买来的，体积只有书本大小，速度却很快。他把账本放在复印机上，快速按下按钮，纸张“唰唰”地输出，全程只用了8分钟。
刚把账本放回原位，亨利的保镖就走进了后厨：“你在干什么？亨利先生呢？”
“亨利先生去洗手间了，”汤姆立刻迎上来，递过一支烟，“这小伙子手笨，洒了啤酒，我正帮他收拾呢。啤酒马上就好，我这就给亨利先生送过去。”
保镖接过烟，点燃后靠在门框上，没再追问。杰克趁机端起重新倒好的啤酒，快步回到“松鹤间”，确认账本位置没变动后，才悄悄退了出来。
傍晚6点，酒馆打烊。汤姆和杰克换好衣服，带着账本副本和监听设备，从后门溜了出来，快步走向临时监听点。莉莉安早已在门口等候，接过账本副本，快速翻看起来——上面的记录清晰得可怕：
近三个月，汉考克和亨利共倒卖军方优质铁皮2500张、钢条300根、防腐漆50桶，均以“运输损耗”“质量不合格”“锈蚀报废”为由上报；汉考克每次抽取交易额的40%，累计获利1800美元，亨利获利2700美元，每笔交易都有戴维斯代签的“汉考克”签名；下个月的计划里，明确写着要截留原本供应给艾伦的“预制松木”，以“虫害损坏”为由转卖给私人建筑商，预计获利1200美元。
“证据确凿。”莉莉安把账本副本递给艾伦，语气里带着一丝轻松，“有了这个，汉考克再也不敢随意刁难我们了。”
艾伦坐在桌前，仔细翻阅着账本副本，每一页都看得很认真。他拿起监听录音的蜡筒，放进播放器里，再次确认了对话内容。然后，他把账本副本锁进一个特制的铁盒里——这个铁盒有双重锁，钥匙由他和莉莉安各保管一把。
“把录音拷贝到三个蜡筒里，分别藏在三个地方。”艾伦对莉莉安说，“一个放在这里的壁炉夹层，一个放在乔的马车内，还有一个送到福特的木材厂，让他帮忙锁在保险柜里——多留几个备份，以防万一。”
莉莉安点头，立刻安排助手去拷贝录音。乔站在一旁，有些不解地问：“现在有了这么完整的证据，为什么不直接交给军方高层，揭发汉考克？”
“现在还不是时候。”艾伦合上铁盒，眼神坚定，“北方军随时可能南下，要是现在揭发汉考克，军方肯定会派新将领接手，新将领不了解模块化技术，很可能会暂停项目，重新评估，耽误的还是我们的工期。”
他顿了顿，继续说：“我们要的不是扳倒汉考克，而是让他乖乖配合我们。等下次他再想截留物资——比如账本里计划的预制松木，我们就以‘解决物资问题’为由找他谈判。到时候，把这些证据摆在他面前，告诉他，我们可以帮他掩盖，也可以让他身败名裂。他为了保住自己的职位和利益，肯定会答应我们的条件。”
“那我们的谈判条件是什么？”莉莉安问。
“三个条件。”艾伦伸出三根手指，“第一，确保后续所有物资都符合军用标准，不得再以任何理由截留；第二，协调军方给我们的运输车队发‘优先通行权’的文书，避免被巡逻队刁难；第三，禁止亨利再以任何方式干扰项目，包括散布谣言、拦截物资。”
乔点头：“这个条件很合理，既保证了项目顺利推进，又不会把汉考克逼得太急。不过，我们得加强警戒，万一汉考克察觉到我们有证据，派人来抢或者报复怎么办？”
“我已经安排好了。”艾伦说，“从今晚开始，增加夜间巡逻的人数，办公点和黑奴棚屋周围都要有人守着。莉莉安，让情报队继续盯着汉考克和亨利的动向，一旦有异常，立刻汇报。”
夜色渐深，临时监听点的灯还亮着。莉莉安正在销毁监听设备的零件，汤姆和杰克则在整理行动记录，确保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艾伦站在窗前，望着远处萨凡纳城区的灯火，手里摩挲着铁盒的锁——这小小的铁盒里，装着的不仅是汉考克和亨利的罪证，更是埃弗里家族在乱世中掌握主动的关键。
他知道，这场暗中布局才刚刚开始。接下来，他要做的不是争斗，而是用手里的筹码，为家族争取一个稳定的发展环境，让模块化技术真正在萨凡纳落地生根，让埃弗里家族在战火中站稳脚跟，一步步走向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