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偏僻农舍,荒院寂静。
草垛之后,一名容貌秀美却面色惨白的女子正闭目调息。
正是逃亡中的姬摇花。
她不知那匕首上的毒究竟为何物,竟如此霸道。
以她这般深厚的内功,整整两天仍未能将其逼出。
“可恨!”
“若有半日安宁,我定能清尽此毒!”
“待我脱身之日,追杀过我的人,一个也别想活着!”
正念未绝,东方天际忽传数股凌厉气息!
“来了!”
姬摇花立即收功跃起,转身疾驰向西!
这两日无论她藏身何处,六分半堂都能迅速锁定她的踪迹。
她早已察觉,对方必在她身上做了手脚。
可她反复查探,换过衣衫,依旧无法摆脱追踪。
这意味着——标记不在体外,而在体内!
那诡异的毒,恐怕就是追踪的根源!
若不彻底拔除毒素……
她将永无宁日,终生难逃追杀!
轰隆——
思绪未尽,远处已有劲风破空而来。
一声巨响骤然在她面前炸开!
原来六分半堂早有埋伏,有人抄了捷径绕到前头,专程设下陷阱等她入局!
姬摇花勉强靠着断墙躲过霹雳弹的轰击,恰在此时,后方追命也已赶到,与前方围堵之人将她彻底困在中间。
她用右手撑住身体,左半边早已麻木无力,望着眼前六分半堂一干人等,心头怒火翻涌,又觉屈辱至极!
她乃四大天魔之首,纵横天下多年,何曾落得如此窘境?
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逼得她走投无路的,竟不过是一群寻常大宗师!
“姬摇花,别再挣扎了。”
“你越催动内力,那毒发得就越快!”
“你是行者不假,可现在还能使出几成功力?”
“怕是连两成都不到吧!”
开口的是六分半堂八雷子弟之一,雷如。
若是在往日,他哪敢对姬摇花这般口出狂言?
可如今猛虎离山,威风不再,他这条依附权势的走狗自然也敢昂头挺胸,耀武扬威。
话虽刺耳,却也句句属实。
“二堂主正在赶来,你现在束手就擒,或许还能少受些罪。”
雷如说完,抬手一挥,示意手下动手。
转瞬之间,数十枚霹雳弹齐齐飞出,尽数砸向姬摇花!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撕裂长空。
硝烟未散,姬摇花已从火光中冲出,直扑雷如!
雷如脸色大变,急忙后退,不敢正面迎敌。
刚才嘴上说得痛快,真要对上姬摇花,哪怕她只剩两成战力,他也毫无胆量交手!
姬摇花岂容他逃?脚下一点,身形疾掠而近,抬掌便拍!
噗!
雷如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五脏俱碎,当场毙命!
众人见她一掌击杀雷如,无不震惊。
就在姬摇花欲趁势大杀之际,忽然一道身影自空中落下!
那人出手狠辣迅疾,招招直取要害。
姬摇花身中剧毒,行动迟缓,仅能发挥两成实力,竟也只能与对方斗个平手!
砰!
双掌相撞,两人各自退开数步。
此时姬摇花才看清来人面目——正是六分半堂二堂主,雷动天!
雷动天凝视着她,语气平静:“方才一番交手,毒性在你体内更深了吧?”
“现在的你,未必是我的对手。”
“不如放下抵抗,随我回去听候大堂主处置。”
姬摇花冷冷一笑:“荒谬绝伦!”
今日她宁可战死,也绝不低头!
哒……哒……哒……
正当二人僵持之时,远处小道上传来清脆的马蹄声。
众人纷纷侧目,只见一名身着黑衣劲装、披着斗篷、头戴斗笠的女子正牵马缓行而来。
她背上背着一只朱红色木匣,形似剑匣,格外引人注目。
雷动天厉声喝道:“六分半堂办事,闲人止步!”
那女子闻声抬头,透过斗笠下的薄纱望了他一眼:“你们打你们的,我只是路过。”
语毕,她并未停步,依旧牵马前行。
雷动天眉头微皱。
他已亮明身份,对方却毫无惧意,仿佛根本不把六分半堂放在眼里。
江湖中敢如此行事的人屈指可数,每一个都背景不凡。
眼下看不透这女子深浅,他不敢轻举妄动。
万一姬摇花趁机联手此人反扑,这次围剿恐怕又要功亏一篑!
反正毒药正在侵蚀姬摇花的身体,不如暂且按兵不动,等这女人走远后再动手,胜算更大。
就在雷动天暗自戒备之时,姬摇花也在悄然打量那女子。
此刻她已身处绝境,九死一生。
唯有寻得外援,方有一线生机。
而眼前这个面对六分半堂仍从容不迫的女人,正是绝佳助力。
若运用得当,未必没有翻盘的可能!
“这位姑娘,在下姬摇花,乃飞仙门传人,遭六分半堂迫害至此,恳请援手,没齿难忘!”
姬摇花望着那牵马缓行而来的女子,忽地开口,声音清冷中带着几分哀婉。
她神色凄然,仿佛满腹冤屈无处诉说。
雷动天闻言脸色一沉,厉声喝道:“姬摇花?四大天魔之首,手上血债累累,也配说自己受害?”
六分半堂本也不是什么善类,可眼见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雷动天却心头火起。
一个屠城灭寨、恶名昭着的魔头,竟装出一副受尽欺凌的无辜样子,未免太过无耻!
那女子恍若未闻,依旧稳步前行,裙裾轻扬,似不愿卷入这场是非纷争。
雷动天见她无意插手,暗自松了口气。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眼前这人气息诡异,不可招惹,哪怕只是多看一眼都心生寒意。
姬摇花见对方毫无反应,眸光微闪,心中顿生一计。
她提高声音道:“姑娘且慢!我是否冤屈,岂是他一句话就能定论的?”
“我与陆寒相交甚笃,那位名动江湖的书生陆寒,姑娘想必不会陌生吧?”
“若你肯出手相助,陆寒定会重谢于你!”
雷动天听了这话,几乎笑出声来。
薛狐悲、雷小屈皆死于陆寒之手,如今姬摇花竟敢称自己是陆寒挚友?
简直是狗急跳墙,什么谎话都敢编!
这等荒唐言语,怕是连三岁孩童都不会信,更何况是眼前这般高深莫测的女子?
正当他冷笑之际,那女子竟蓦然止步。
她缓缓转身,目光如霜雪落于姬摇花脸上,随即抬手摘下斗笠,露出一张美得令人窒息的容颜——便是姬摇花亲见,也不由心下一窒。
“你说……你是陆寒的朋友?”女子轻声开口,嗓音如冰泉击玉。
姬摇花连忙点头:“不错,我不仅是他的知己,更已许下终身。”
她见女子因陆寒之名驻足,立刻咬牙将谎言推至极致。
只要能攀上这根救命稻草,生死一线之间,哪里还顾得上日后真相败露?
至于此人究竟是陆寒故交还是仇敌,早已不在她思虑之中。
横竖都是死局,不如赌一把。
“姑娘万万不可信她!”雷动天气得额角青筋暴起,“此女满口胡言,蛊惑人心!”
他还未说完,姬摇花已然从怀中取出一块莹润玉佩,高举过顶:“此物乃是陆寒亲手所赠,为其信物。
姑娘若见陆寒,只消一问便知真假!”
女子凝视那玉佩片刻,忽然低笑一声:“陆寒送你的定情之物?”
话音未落,她解下背后朱漆剑匣,抽出一柄寒芒逼人的长剑,剑锋映着日光,冷冽如秋水。
……
无锡城内,松鹤楼中。
陆寒与追命对坐饮酒。
“当日薛狐悲、雷小屈与我,皆因一封书信被诱至城南。”
“此事背后,隐约可见六分半堂的影子。”
追命饮尽杯中酒,眉头紧锁:“六分半堂向来行事隐秘,怎会掺和进这等事?”
陆寒轻轻摇头:“我也未能参透其中关节。”
他虽有“无所不知”之名,却仅限于世事循常轨而行之时。
差之毫厘,结局便全然不同。
所谓预知,终究不是神明俯瞰人间。
追命略一沉吟,端起酒杯道:“此事我会查个水落石出。”
继而一笑:“年关将至,陆兄可打算在松鹤楼过年?”
听此一问,陆寒眼中掠过一丝温柔。
去年此时,他尚在同福客栈,与一群萍水相逢的伙伴共度异乡新春。
那些喧闹烟火、粗茶淡饭的日子,如今想来,竟格外温暖。
待尘事了结,或许真该踏上旅途,去大唐看长安灯火,往大秦观咸阳残阳。
游历告一段落之后,便启程返回七侠镇,回到同福客栈,从此不再远行。
“这个年节,怕是要和徒儿一起过了。”
陆寒嘴角微扬,笑意淡淡。
幸好,还有阿紫在身旁作伴。
倒也不至于冷清落寞。
追命轻轻颔首,低声道:“有人陪着,总是好的。”
两人再度举杯畅饮,酒意酣然。
待到酒足饭饱,陆寒起身,缓步向楼下走去,准备完成年前最后一场说书。
此时的无锡城,年味早已弥漫开来。
家家户户门前都挂起了红彤彤的灯笼,映得街巷暖意融融。
街头巷尾,尽是忙着采买年货的身影。
无论这一年经历了多少辛劳,此刻人们的脸上都泛着笑意,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松鹤楼内,三五熟人围坐一桌,饮酒谈笑,静候听书时辰到来。
陆寒自楼上徐徐而下,登上高台,安然落座。
手中惊堂木“啪”地一响,声音清亮:“各位乡亲,今日乃是除夕前最后一回开讲了。”
众人一听,纷纷露出温和笑意。
“陆先生辛苦整年,也该歇歇了。”“提前祝陆先生新年顺遂!”“新年吉祥!”“新春如意!”
一声声祝福此起彼伏,彼此相视而笑,气氛温馨如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