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云借风真君恍然大悟，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浅笑，放下手中的茶杯：
“这《黄庭经》字句玄奥，听来晦涩难懂，却偏偏有种安定心神、抚慰神魂的奇效。”
“这段时日，本仙钻研机关术时积累的烦躁与滞涩，都因听你诵读而消散不少。”
“若你说的回报便是这份安宁，那本仙倒是十分满意，这份馈赠，远比金银珠宝、奇珍异宝珍贵得多。”
张昊微微一顿，语气依旧平和，却多了几分郑重：
“我已静诵《黄庭经》百日，各位也陪伴聆听了百日，日日相伴，未曾间断。”
“这经文虽晦涩复杂，字句古奥，但其中的核心主旨，却始终清晰明了，从未改变。”
“归根结底，不过四字——求仙、长生。”
听到“长生”二字，留云借风真君的眉头下意识地皱了起来，敲击石桌的指尖也骤然停住，眼神中闪过一丝明显的不悦。
张昊心中了然，知晓留云真君素来快人快语，性情耿直，最是不喜世人贪慕长生的执念。
此刻她皱眉，怕是下一秒便要出言反驳，甚至施展“超会聊天真君”的毒舌天赋。
毕竟，在璃月众仙看来，追求长生乃是贪得无厌、违背天道自然之举，历来为仙者所不齿。
是以，不等留云开口，张昊便抢先一步，语气诚恳地问道：
“那么，恕我冒昧再问一句，在三位心中，究竟何为仙？”
听到张昊的问题，留云借风真君哑然失笑，伸手指了指自己，红框眼镜后的眼眸中带着几分玩味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
“你竟在一位活了近三千年的真仙面前，询问何为仙？这可真是闻所未闻，有趣得很。”
张昊面色依旧平静无波，脸上始终挂着温和而坚定的笑意，指尖悄然掐算，感应着天际劫云凝聚的进度。
雷劫降临尚有余裕，时间足够他说清心中所想，与三位璃月仙人好好论一番道。
“在三位心中，究竟何为仙？”
张昊不厌其烦地再次追问，语气坚定，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与执着，显然是认真的。
留云借风真君的眉头微微皱起，心中已然生出几分明显的不悦。
本以为他只是随口开个玩笑，没想到竟然是当真要探究这个问题。
若非这段时间以来，张昊温文尔雅的举止给她留下了不错的印象，她此刻怕是早已忍不住，施展毒舌技能，好好驳斥他一番了。
“你为何非要纠结这个问题？”
留云借风真君收敛了眼中的笑意，神色平静地注视着张昊，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等待着他的回答。
“自帝君创立璃月，定下契约之规至今，已有三千七百余年。”
“这数千年时光里，前来绝云间访仙求道之人络绎不绝，从未断绝。”
“他们所求之物，或是金银财富，或是至高权力，或是强大力量，皆是人之本性，不足为奇。”
“但你可知，帝君与吾等群仙，最厌恶、最抵触的一种索求，是什么？”
张昊面不改色，笑容依旧温和，眼神却愈发澄澈，语气笃定地回答：
“是渴望成仙了道，摆脱生死桎梏，与天同寿，长生不灭。”
“哈！你的口气，比起本仙数千年来见过的所有求仙者，都要狂妄得多，也直白得多！”
留云借风真君面露明显的愠色，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不满，指尖再次敲击起石桌，节奏急促，显露出内心的不悦。
一旁的甘雨也有些坐立难安，满脸纠结地看着张昊，眼神中满是担忧。
从之前的相处来看，张昊绝非那种贪图长生、痴迷仙道的俗人。
也正因为如此，再加上他天外来客的特殊身份，留云她们才会如此轻易地接纳他，对他放下戒备。
可现在，他为何会突然说出这般话？
难道真的是因为刚才那漫天紫气入体，让他迷失了心智，生出了贪慕长生的执念？
甘雨满心担忧地看向留云借风真君，生怕张昊再说出什么冒犯的话，彻底激怒留云，被她直接丢下山去，再也不许他踏入绝云间半步。
“求仙问道……的确，我正行走在这条路上，从未停歇。”
可让甘雨头疼不已的是，张昊竟然真的坦然承认了，说出了那句最不该说的话，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留云借风真君的脸色霎时间变得难看至极，眼神中的愠怒几乎要溢出来。
就连隐匿在暗处，一直默默关注着这边的钟离，金色的瞳孔中也闪过一丝明显的失望，周身的气息也沉凝了几分。
张昊降临绝云间百日，他也暗中听了百日《黄庭经》。
那经文的确高深莫测，蕴含着无上至理与玄妙道韵，钟离自问也从中得到了不少感悟与启发，甚至连体内的磨损都隐隐有所缓解。
再加上今日张昊引动紫气、眉心凝符的异象，他本已心生好奇，打算现身一见，与这位天外来客好好交流一番。
但眼下，张昊的这番话，却让他心中的期待渐渐冷却，甚至生出了几分失望。
似乎……
这位天外来客，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贪图长生、执念于仙道的俗人罢了，与那些趋之若鹜的求仙者，并无本质区别。
可就在此时，张昊话锋一转，语气平静依旧，却带着一种截然不同的意味：
“留云真君，你似乎误会了我的意思。”
“我所追寻的仙路，与你们认知中的仙路，有着本质的不同，截然不同。”
“我之仙途，可向己求，锤炼己身，打磨道心；可向天求，窥探天道，顺应规律；可向道求，领悟真谛，与道相合。”
“唯独……不可向外求，不可依赖他人，不可贪图捷径。”
留云借风真君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惊异之色，下意识地重新打量起张昊，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般。
隐匿在暗处的钟离，也被这句话勾起了浓厚的兴趣，原本失望的眼神中重新燃起探究之意，周身的气息也缓和了些许。
张昊继续说道，语气平缓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黄庭内景玉经·紫清篇》有云：积功成炼非自然，是由精诚亦由专。”
“留云真君，这短短十四字，想必已经足够说明我的心意与道途。”
“《黄庭玉景经》之道，始于心、神、肺、肝、胆、脾、肾等内体脏腑，滋养本源。”
“继而延伸至灵台、三关、中池、百谷、玄元、黄庭等玄关要地，打通经脉，凝练真元。”
“最后，直抵有为无为之境，超脱凡俗桎梏，上清飞仙，与道同存。”
“我所走的道路，自百日之前踏上伊始，便从未有过半分动摇，初心未改。”
“那么，我们回归最初的话题……”
“在提瓦特人的眼中，究竟何为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