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坊司，皇城内最负盛名的风月之地，亦是达官显贵、文人墨客流连之所。丝竹管弦，轻歌曼舞，觥筹交错间，不知掩藏着多少阴谋与秘密。
林夜一身寻常青衫，并未易容，只是以洞天之力微微收敛了自身那过于锐利的气息，如同一个家境殷实的年轻公子，踏入了这片温柔富贵乡。
他没有去前厅喧闹之处，而是根据那缕洞天感知的微弱指引，径直向着教坊司深处，一座临水而建颇为清幽的独立小楼走去——听雨阁。
越是靠近，那缕感知便越是清晰，显然，白日前来窥探伯府之人，即便不是常住于此，也与此地关系匪浅。
听雨阁外并无守卫，只有两个清秀的小婢在门前伺候。见到林夜，一名小婢上前盈盈一礼：“公子可是要听曲？我家姑娘今日不见外客。”
林夜目光扫过小楼，灵觉如水银泻地，瞬间感知到楼内只有一道气息，悠长而隐晦，带着一丝阴柔与冰冷，与那窥探者同源，却更加深沉。
“告诉你家姑娘，故人来访，为今日‘未竟之事’。”林夜淡淡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楼内。
小婢一愣，还未及回话，楼内便传来一个清冷如玉珠落盘的女声：“既是故人，便请进来吧。”
小婢连忙侧身让开。
林夜推门而入。楼内陈设雅致，熏香袅袅，一袭白衣的女子背对着他，正在抚琴，琴声淙淙，却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孤高与冷意。
“林大人大驾光临，我这小小听雨阁，真是蓬荜生辉。”女子并未回头，声音依旧清冷，却道破了林夜的身份。
林夜并不意外，自顾自地在客位坐下：“看来，姑娘认得林某。”
琴声戛然而止。
女子缓缓转过身。
饶是林夜心志坚毅，见到女子容貌时，眼中也不由得闪过一丝惊艳。眉目如画，肤光胜雪，气质清冷如月宫仙子，偏偏一双眸子深邃如寒潭，带着一丝看透世情的沧桑与淡漠。
“靖北伯林夜，拳镇北疆，名动皇都，如今谁人不识？”女子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小女子月瑶，区区一介乐伎，当不得大人‘姑娘’之称。”
“月瑶姑娘。”林夜从善如流，目光却锐利如刀，直视对方，“明人不说暗话，今日伯府外的窥探，以及今夜的无面死士，可是出自姑娘之手？或者说，出自姑娘背后的‘影枭’？”
月瑶瞳孔微不可查地一缩，随即恢复平静，玉手轻抚琴弦：“林大人此言何意？小女子久居深院，只知音律，不通外界纷争，更不知什么死士、影枭。”
“是么？”林夜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那姑娘身上这股与那死士同源，却更加精纯的‘幽影’之力，又作何解释？莫非，姑娘也是幽冥道高人？”
话音未落，林夜周身气息陡然一变，一股混合着古战场煞气与洞天威压的无形力场，瞬间笼罩了整个听雨阁！
月瑶脸色终于变了！她感觉周身空气仿佛凝固，真元运转都变得滞涩起来，那恐怖的煞气与威压，让她灵魂都在战栗！这绝不仅仅是练气期修士能拥有的力量！
她猛地站起身，眼中寒光闪烁，再无之前的清冷从容：“你待如何？”
“不如何。”林夜收敛气息，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只是想和‘影枭’，或者能代表他的人，谈一谈。”
月瑶死死盯着林夜，半晌，才缓缓坐下，神色复杂：“你比我们预估的，还要强……也还要狂妄。竟敢孤身来此。”
“北地数十万蛮族大军和林某谈过之后，都选择了退兵。”林夜语气平淡，却带着无与伦比的自信，“我觉得，影枭大人，应该会比他们更懂得权衡利弊。”
月瑶沉默片刻，似乎在以某种隐秘的方式沟通。良久，她才开口道：“大人想谈什么？”
“很简单。”林夜伸出两根手指，“第一，北地之事，到此为止。你们损失的人手，就当是招惹我的代价。若再有无面死士之类的玩意儿出现在我或者夜煞军附近，我不介意亲自去幽冥道在皇城的几个据点‘拜访’一下。”
他语气中的杀意，让月瑶肌肤生寒。
“第二，”林夜继续道，“我知道你们在找‘狼神血核’。东西在我手里，你们不用再费心了。不过，我对你们幽冥道收集各种特殊本源、培育‘魔胎’的手段，很感兴趣。或许，我们之间有合作的可能。”
“合作？”月瑶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正道栋梁，靖北伯，要与我们幽冥道合作？”
“正道邪道，不过立场不同。”林夜神色不变，“力量本身，并无正邪。我需要更快变强的方法，而你们，似乎擅长此道。当然，合作的前提是，你们足够‘懂事’。”
月瑶深深地看着林夜，似乎想从他眼中看出真假。最终，她缓缓道：“你的话，我会如实转告影枭大人。但大人是否愿意见你，我不敢保证。”
“无妨。”林夜站起身，“告诉他，我的耐心有限。若三日内没有答复，我便默认你们选择了继续为敌。”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便走。
走到门口时，他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道：“另外，这听雨阁的‘幽影幻阵’布置得不错，可惜，核心阵眼处的‘惑心莲’年份差了些，影响了整体效果。”
月瑶浑身剧震，难以置信地看着林夜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幽影幻阵乃是幽冥道不传之秘，惑心莲更是极其隐秘的阵眼核心，他……他怎么会知道？！而且还一眼看出了缺陷？！
这个林夜，到底是什么怪物？！
离开听雨阁，林夜漫步在教坊司的园林中，神色平静。
他当然不是真想和幽冥道合作，不过是缓兵之计，顺便探探虚实。抛出对“魔胎”技术的兴趣，既能显得合理，也能迷惑对方。
至于点破幻阵缺陷，不过是小露一手，展示自己的“价值”与“眼力”，增加谈判的筹码。
“影枭……希望你能做出聪明的选择。”林夜心中冷笑。若对方不识抬举，他不介意让这皇城，再换一个幽冥道话事人。
就在他即将走出教坊司时，灵觉微动，察觉到另一道隐晦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不动声色，借着整理衣袖的机会，眼角余光瞥向目光来源——那是教坊司主楼上一扇半开的窗户，一道身影迅速隐没。
那气息……似乎有些熟悉？
林夜微微皱眉，并未深究，径直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教坊司主楼那扇窗后，冯坤脸色阴沉地放下帘子。
“他怎么会来这里？还从月瑶那贱人的听雨阁出来？”冯坤眼中闪过一丝惊疑，“难道他和幽冥道……”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不行，必须尽快弄清楚！若他真的和幽冥道勾结……”冯坤眼中闪过一丝狠毒，“那便是自寻死路！”
皇城的夜，因林夜这次看似随意的探访，而变得更加波谲云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