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像生锈的针,扎在林子里。越野车的轮胎碾过最后一截泥泞路时,副驾的李砚终于看见那座藏在雾里的木屋——倾斜的屋顶压着腐叶,墙皮剥落成溃烂的伤口,活像被森林吞到一半的祭品。
“就是这儿?”后座的陈野扯了扯防毒面罩,声音闷在滤棉里,“这破地方能困住那东西?”
没人接话。 driver老周熄了火,从储物格里摸出三支麻醉枪,金属外壳凉得刺骨。“编号739,基因嵌合体,上周从试验区跑出来时,已经撕碎了两个安保。”他的指节扣着枪托,泛白,“它怕光,但今晚没月亮。”
木屋的门虚掩着,推开时发出指甲刮过玻璃的锐响。潮湿的空气里混着血腥气,还有一种类似苔藓腐烂的甜腻。李砚端着枪走在最前,战术灯的光柱扫过墙角,忽然顿住——那里堆着半具鹿尸,内脏被掏空,伤口边缘的皮肉像是被某种钝器搅过,糊在朽木上。
“小心。”老周压低声音。
话音刚落,头顶的横梁突然传来“吱呀”一声。光柱猛得朝上扫去,只瞥见一团黑影掠过,带起的风裹着腥气砸在脸上。陈野惊呼一声,麻醉枪脱手,枪托砸在地上的脆响还没落地,黑影已经扑到了他面前。
李砚看清了那东西的模样:人形的躯干,皮肤是半透明的灰白,血管像青色的虫豸在皮下蠕动。它没有眼睛,鼻梁的位置塌陷成一个黑洞,嘴却裂到耳根,露出两排锯齿状的牙。此刻,它正用爪子按着陈野的肩膀,那爪子泛着角质的寒光,已经刺破了陈野的防护服,血珠顺着布料往下渗。
“开枪!”老周吼道。
李砚扣动扳机,麻醉针带着破空声射向739的后颈。针头刺入的瞬间,那东西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震得人耳膜发疼。它猛地回头,黑洞洞的面部对着李砚,像是在“看”他。下一秒,它松开陈野,四肢着地,像某种野兽般扑了过来。
老周的麻醉针紧跟着射出,正中它的胸腔。739的动作顿了顿,踉跄了两步,却没倒下。它的皮肤下,那些青色血管突然剧烈搏动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破皮肉。李砚咬着牙,将最后一支麻醉针射向它的咽喉。
三支针剂的剂量终于起了作用。739晃了晃,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砸起一片灰尘。它还在挣扎,爪子抓着地面,划出深深的痕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破旧的风箱。
陈野瘫在地上,冷汗浸透了后背,肩膀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妈的……这也叫实验品?这是怪物。”
老周上前,用特制的锁链套住739的脖颈和四肢。锁链是合金做的,上面刻着防挣脱的倒刺,扣紧时,739发出痛苦的呜咽,那声音竟有了几分像人。“别废话,赶紧处理。”老周的声音没什么温度,“上面要活的,明天一早送回试验区。”
李砚蹲下身,战术灯的光落在739的脸上。它的挣扎渐渐弱了,半透明的皮肤下,心脏的位置在缓慢起伏。忽然,他看见那东西的手指动了动,不是野兽般的抓挠,而是蜷缩了一下,像个受了伤的孩子。
“它……”李砚刚想说什么,就被老周打断。
“别盯着看。”老周拽了拽锁链,739被拖得在地上摩擦,留下一道湿痕,“这些东西,从来就不是活物。”
木屋外的雨还在下,把森林的声音压得很低。李砚站起身,看着老周和陈野将739拖向越野车,那东西的身体在泥泞里拖拽出长长的痕迹,像一条褪色的血带。
他回头望了一眼木屋,战术灯的光扫过墙角的鹿尸,忽然看见鹿的眼睛里,映着一点微弱的光。那光来自木屋深处,像是某种生物的瞳孔,在黑暗里,静静注视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雨丝落在脸上,凉得像冰。李砚握紧了手里的空枪,忽然觉得,被收容的或许从来都不是那只跑出来的实验品。这片深林,这座木屋,甚至他们自己,都只是被囚禁在偏僻角落里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