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间，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潜入西厢房，跪在暗处，声音压的极低：“我等今日已潜入军械库，完成任务”
傅琳大为震撼，十分不解：“怎么会？我今日并未将军中人员引开，且周副将说军械库的大门需要合符才能打开！你们是如何做到的？”
难道周副将骗了她？还是说…指挥使已经遭遇不测，他手中的那块符被周副将纳入囊中了？
行五解释：“今日去得巧，天还未亮我等就趁机潜伏进营，窥见营中士兵正将大批的兵器搬到空地晾晒，便趁乱混入其中将刀剑混在里头”
傅琳手指一紧，瞬间把握在手中的杨桃扣了个洞出来，她赶忙将青黄色的杨桃搁在一边，一边擦手一边道：“详细说说”
“听闻军中纪律严明，一般都是定期盘查军械。原本上个月已经查过，近期是不会再打开军械库盘查的。但南海郡前阵子回南天湿气重，昨日又下了急雨，导致军械库地面铺着的干草都返潮了。我等趁乱混进去的时候，瞧见墙面都长了霉，有些放置在地面的刀背上也生了锈迹”
“原本我们夜里就混进军营偷了几套衣物，清早那些士兵搬运长枪弓箭时我们趁机混进去，后头又跟着他们一同用干布将军械擦拭干净摆回库中，趁乱，将我们藏在暗处的刀剑一同摆进去了”
行五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等观察许久，那些士兵虽然行动间有条不紊，但神色却带着几分仓促，似乎很是着急，因而才让我等有机可趁。而且我们离去之前，瞧见左副将的亲兵在晾晒区外围戒备，不知是要防着谁”
傅琳凉凉开口：“还能防着谁，全城都知道南海郡来了个京都来的军务专办太监，你说防着谁”
不是防着她难道是防着孙悟空吗？
可惜孙悟空爱借东海的兵器，瞧不上你南海的破铜烂铁。
行五在黑暗中挠挠头，不再多言。
傅琳沉思，今日她去军营时，周副将定然在和寒王议事，所以她被拦在营外不让进。若非她故意闹事，死活不走，还扬言要将此事传给皇上，兴许还不能将周副将引出来。
明明能打开军械库，却以指挥使不在营中，无法合符打开军械库的门为由，拖延时间。
如此看来，指挥使必然不是出海这么简单了，大概是寒王发现皇帝与他的谋划，趁机截断，将他给关起来或者杀了。
她长叹一口气，原本以为是个美差，只等着寒王落网。
没想到寒王是个人物，还能扭转局势，她不得不承认，寒王应该是几个藩王里最聪明的。
“你们暗中查探一下，弄清楚指挥使是不是真的出海巡防去了”
“是”
暗卫身影一闪，再次隐入夜色之中。
傅琳走到窗前，瞧着院中随风摆动的树叶，眉头紧锁。
此事若办的不好，一来她会丧命于此，二来皇帝在京都也会难做。如今寒王还在暗中没有出面，以自己的身份，他若出面必然直接能将自己拿捏起来。
她不能这么被动。
军营那边暂时交由暗卫去查，自己不能冒然行动。只要军械库不盘查，就不会有人发现里面多了刀剑。
夜色更浓，气温也降下来不少，她关上窗户，忍不住轻叹：“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将军”萧霖川的指尖拨动棋子，以走日马锁死九宫，又以车（ju）镇住要道，逼得帅棋无处可藏。
夜漏三更，御书房灯火通明，紫檀木棋盘上铺着暗纹锦垫，红黑棋子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皇帝执黑，太傅执红。
二人对坐良久，太傅已满头华发，对着棋盘上的红子沉吟半晌，最终还是拱手道：“陛下心思缜密，攻守兼备，臣无路可走，认输了”
萧霖川指尖摩挲着手心的疤痕，目光扫过棋盘上犬牙交错的残局，轻笑一声：“爱卿戎马半生，棋风素来稳健，今日怎会露出这般破绽？”
他抬起手来，示意宫人换茶。
继续说道：“这棋局如江山，帅帐居中，车马炮各司其职，方能守得周全。可若边角防线松动，即便中军稳固，也难免被人趁虚而入啊”
太傅心中一动，知道皇帝意有所指，收敛笑意正色道：“陛下所言极是，臣观此局，恰如南海郡如今局势——郡城便是九宫，海防为边防线，如今倭寇袭扰不断，军械库有生异动，正如方才棋局中被突破的侧翼，若不及时防补，恐生祸端”
皇帝闻言，轻笑一声：“什么都瞒不过爱卿，但朕前日受到秘奏，沿海军军械库兵器数量不符，指挥使巡海失踪至今未归，左副将行事诡秘，更有宗室亲王暗中涉足。这盘棋，早已不是倭寇作乱这般简单了”
“陛下是指寒王？”太傅压低声音，“南海郡远在千里之外，山高皇帝远本就难控。依老臣看，他是瞧准了两地相隔遥远，朝中难以及时掣肘，又借着如今朝中局势混乱的东风，想在南海郡暗自经营势力”
萧霖川微微点头，目光沉如深潭：“如今清河崔氏一族重伤，如今朝堂势力失衡，寒王此时若与军中将领勾结，一旦时机成熟，便如棋盘上突然发难的暗炮，后果不堪设想”
他顿了顿，瞧见太傅眉头紧皱，不由得问道：“爱卿以为，当如何应对？”
太傅起身站在一旁，躬身一拜，道：“臣以为，当效仿棋局“稳中破局”之法”
这说的就是刚才萧霖川将军那一套。
“其一，查清军械库真相与指挥使的下落，掌握寒王勾结军中实证，此为“探底”
其二，调遣西南军暗中布防，切断寒王与京城的联系，此为“封边”
其三，下旨召寒王即刻回京，以商议海防要务为由，实则断其后路，此为“收子”
三者并行，方能瓦解企图谋”
皇帝静静听着，缓缓点头，火光映在他脸上，将他眼底的倦意袒露无疑：“天色不早，爱卿连日操劳，也该回去歇息了，此事朕已有考量，还请爱卿放心”
这般说着，已有宫人上前，引导太傅离宫。
棋盘上的残棋尚未收拾，萧霖川望着棋盘上的红子，口中喃喃：“福林已经身在局中，若是冒然召寒王进京，她必有性命之忧。如今当务之急，是调遣西南军暗中布防，稳住军中局势。此为车，她为马，她如此聪慧，定然能做的周全”
这么说着，却还是忍不住担忧。
她身在局中，踏错一步都有危机，虽然他已经让南海郡的人手都为她所用，可毕竟离得太远不能及时相助。
自从猜到寒王的图谋，他已经好几日没有睡好。
他不知道，或许他睡不安稳，是因为远方有位姑娘在隔空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