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吻漫长得像要耗尽世间所有缠绵，酒气裹着彼此灼热的呼吸。
在二人鼻尖萦绕、交融，分不清哪一缕是她的甜，哪一丝是他的烈。
唇齿相缠间，没有半句言语，却把整晚压抑的心动、藏了许久的渴望，都揉进这极致的纠缠里。
沈栀意只觉浑身力气都被抽干，软得像一滩浸了蜜的棉花，唯有指尖还能死死攀着向羽宽阔的肩膀。
将自己的指甲轻轻掐进他的作训服布料里，像是抓住了浮木。
眩晕感一波波袭来，耳边只剩自己急促的心跳，还有向羽掌心传来那烫得惊人的温度。
这些都让她彻底沉溺在这股裹挟着爱意的浪潮里，连挣扎的念头都生不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肺部的氧气快要耗尽，两人胶着的唇瓣才缓缓分离。
一缕晶莹的银丝牵在中间，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暧昧的光，又在极近的距离里轻轻断开落回沈栀意泛红的唇角。
沈栀意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像刚跑完一场长途，连脖颈处的肌肤都透着薄红。
原本就因醉酒而染上绯红的脸颊，此刻更是红得像熟透的樱桃，连耳尖、下颌线都透着粉，娇艳得能掐出水来。
她的醉眼还蒙着一层厚厚的水雾，像含着一汪没漾开的春水。
沈栀意羞怯地垂了垂眼睫，又忍不住抬起来，带着无限眷恋望向近在咫尺的向羽。
此刻他的唇也泛着红，呼吸比平时急促，眼底盛着的光，让她觉得自己快要被融化。
向羽的眼神却沉得像暗夜下的深海，里面翻涌着毫不掩饰的情动烈焰，几乎要破笼而出。
从前在兽营里，他的眼总是冷静锐利的，能在危机里稳住全局。
可此刻这双眼里只剩下沈栀意小小的倒影，那汹涌的爱意凝得快要成实质，包围着她，让她无处可逃。
向羽的指腹带着常年握枪留下的粗粝，轻轻摩挲着她滚烫的脸颊，动作里藏着近乎虔诚的珍视。
可指尖微微收紧的力道，又透着一丝亟待释放的危险侵略性，像是在克制着什么。
空气里的暧昧浓得化不开，连灯光都像是被染了温软的色。
只见向羽的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目光黏在沈栀意微微红肿、泛着水光的唇瓣上，显然不满足于这一个吻。
揽在她腰间的手臂缓缓收紧，将两人的身体贴得更紧。
他的胸膛结实有力，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清晰感受到彼此心跳的共振，沈栀意甚至能摸到他腰腹间紧实的肌肉线条。
另一只手则缓缓抬起，指尖轻轻划过她的脸颊，顺着下颌线往下。
似乎要抚上她纤细的颈项，又像是要探向她衣摆的边缘。
那意图昭然若揭，连空气都仿佛要被这股张力点燃。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火星即将撞上干柴的瞬间，一个极其不合时宜甚至带着几分滑稽的声音，突兀地在寂静的宿舍里响起。
“咕噜～噜～”
声音不算大，却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盛满温水的碗里，瞬间打破了这旖旎到极致的气氛。
沈栀意先是一怔，迷蒙的脑子转得慢了半拍。
随即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指尖轻轻按在小腹上又揉了揉，直到她的胃部传来一阵空空的酸胀，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
傍晚在食堂光顾着和袁野凑在一起密谋“灌醉向羽”，餐盘里的饭都没动几口，米饭更是只扒了两筷子。
后来宴会上又喝了不少酒，再加上刚才那个耗尽心神的吻，肚子里的那点东西早就消化得一干二净。
此刻饥饿感如同涨潮的海水，顺着肠胃往上涌，势不可挡。
她抬起头脸颊更红了，半是醉意半是窘迫，像个做了错事被抓包的小孩，对着向羽扯出一个傻乎乎的带着歉意的笑。
沈栀意的舌尖轻轻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声音还裹着激吻后的微哑，又带着醉酒后的黏糊，像撒娇似的。
但是说出去的话，语气里竟还藏着几分理所当然。
“那个……老公……我……我肚子饿了……想吃你做的……手扯面了～”
话语软绵绵的还带着点鼻音，像是在蜜糖里泡过，连尾音都轻轻往上挑，勾得人心尖发颤。
尤其是那声“老公”，叫得自然又亲昵，仿佛已经在嘴边唤过千百遍，没有丝毫刻意全然是醉酒后毫无防备的依赖。
可就是这样一句看似温馨甜蜜的话却像一瓢带着冰碴的冷水，毫无预兆地泼在了向羽心头那团熊熊燃烧的烈焰上！
“轰——”
向羽只觉得脑海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轰鸣声在耳边回荡，让他瞬间失了神。
刚才满得快要溢出来的爱意、汹涌的情动，瞬间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冰冷疑惑取代。
紧接着，细密而尖锐的刺痛感，像无数根细针，猝不及防地扎进他的心脏。
又顺着血管蔓延到四肢百骸，最后凝成藤蔓，死死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揽在沈栀意腰间的手臂不自觉地松了力道，原本紧紧贴着她后背的掌心，也悄悄凉了下来。
那双刚才还情潮汹涌的深邃眼眸，像是骤然被寒冬冻结的湖面所有的热度以惊人的速度褪去，只剩下满满的震惊不解，还有一种被狠狠刺痛后的茫然。
那感觉就像是握着珍宝的人，突然发现手里的光，可能从来都不属于自己。
不可能！
一个声音在向羽心底疯狂呐喊，带着近乎偏执的抗拒。
这句话绝对不可能是对我说的！
短暂的空白后，向羽的理智以惊人的速度回笼，清醒得近乎残忍。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厨艺。
向羽在野外生存时，能把野果野菜煮得能入口，饿极了也能对着压缩饼干嚼得津津有味。
偶尔想给沈栀意做点甜的，也只能照着食谱一步步煮碗糖水，连鸡蛋都能煮糊。
至于“手扯面”，那种需要揉面、醒面，还要掌握力道才能扯出筋道口感的活计，他连见都没完整见过。
更别提给沈栀意做过了！
那么，问题就来了。沈栀意此刻这声情意绵绵、满是依赖的“老公”，叫的是谁？
这个“老公”，这个会做手扯面的男人，是不是就是再早之前沈栀意高烧昏迷时，嘴里反复念叨的那个名字的主人？！
那个念头一冒出来，向羽的心就像被狠狠揪了一下。
他至今还记得那天夜里，也是在这间宿舍里，沈栀意躺在床上额头烫得吓人，声音又软又委屈的喊着”老公“两个字。
当时他就像被一根细刺扎进心里，又疼又慌，却因为骄傲，因为不安，更因为害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从未敢向沈栀意提起。
后来那段日子，两人之间莫名多了层隔阂。
他刻意冷淡，她察觉不对，却又猜不透他的心思。
沈栀意向来不是会委屈自己的性子，凭着一股混不吝的劲头，天天跟他冷战。
好在最后还是沈栀意看到他受伤了，憋不住的和他才逐渐和好。
那段被猜测和嫉妒啃噬的日子，向羽全靠自我攻略才熬过来。
他无数次在心里安慰自己：不管沈栀意过去有过什么，不管她心里曾经住着谁，我爱她，这就够了。
谁还没有个过去？
她年纪轻轻的涉世未深，说不定是遇人不淑，被那个混蛋骗了。
所以才会在生病脆弱的时候，下意识想起那个人。
一定是这样！
而他向羽，在兽营里是公认的实力天花板，情感史干净得像一张白纸，对沈栀意的心意更是天地可鉴。
他有足够的自信，也有足够的时间，慢慢取代那个男人在她心里的位置，把那个影子彻底驱散。
这些日子，沈栀意的表现也让他越来越笃定。
她会对着他笑得眉眼弯弯，会在训练时毫不犹豫地把后背交给她，会在他怀里撒娇耍赖，要吃这个要要那个。
他以为自己赢了，以为沈栀意的心已经完全属于他，以为那个该死的“前任”早就被她遗忘在过去的尘埃里。
可眼前这一幕，这醉酒后毫无防备脱口而出的话像是一记蓄谋已久的耳光，狠狠抽在了向羽那张写满“胜利”的脸上，疼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替身？！
这个他最不愿意去想也觉得最耻辱的词，此刻就像一条毒蛇猛地蹿进他的脑海，疯狂撕咬着他的理智。
难道她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忘记那个男人？
难道平时那些依赖、那些爱恋、那些甜甜蜜蜜的瞬间，全都是假的？
难道她只是在他身上，看到了那个会做手扯面的人的影子才愿意对他好？
难道这次酒精让她卸下了所有防备，所以才不小心暴露了真心。
沈栀意一直都在拿他向羽，当作那个男人的替身？！
向羽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扔进了冰窖，瞬间冻得僵硬。
寒意从心脏蔓延开来，顺着四肢百骸往下沉，连指尖都变得冰凉。
他站在原地，身体僵硬得像一尊雕塑。
刚才还萦绕在周身的柔情蜜意，此刻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被瞬间掏空的麻木。
无数个念头在脑海里闪过，每一个都让他如坠深渊。
他想起上次沈栀意吃到食堂的面条时，突然愣了愣神，说“要是再筋道点就好了”。
想起他说要学做饭时，她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那一定会超级超级好吃。
原来那些细节里，都藏着他没看懂的伏笔。
原来他以为的“圆满”，从一开始就裂着一道无法弥补的缝隙。
失落像潮水般涌来，将他彻底淹没。
他付出的真心，熬过的等待，满心期待的未来，此刻好像都成了一个笑话。
受伤的感觉尖锐而深刻，比在训练场上被石子砸中膝盖、比执行任务时被划伤手臂，都要疼上百倍千倍。
战场上的伤疤会愈合，可被最爱的人当作替身的羞辱，却会刻在心底一辈子都消不掉。
心脏像是被浸泡在酸液里，一阵阵紧缩，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不安像一张巨大的网，将向羽牢牢困住。
他们之间的感情，到底有多少是真的？
她对他的好，有多少是源于他这个人本身？那些甜蜜的瞬间是不是都带着另一个人的影子？
向羽心中的气愤也渐渐涌了上来，既气那个素未谋面却阴魂不散的男人，更气沈栀意的“欺骗”，也气自己的愚蠢。
愚蠢到轻易就交出了真心，愚蠢到以为自己能取代别人，愚蠢到沉浸在自己编织的“幸福”里浑然不觉。
各种复杂的情绪在心头交织、碰撞，像暴风雨前的乌云，越积越厚，压得他喘不过气。
向羽看着眼前的沈栀意，此刻她还带着醉意，眼神依旧迷蒙，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期待的笑意。
显然沈栀意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的一句话，投下了怎样一颗重磅炸弹，还在乖乖等着他说“好，我给你做”。
向羽的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刚才的温柔、炽热，全都被死寂般的平静取代。
可那平静之下，是汹涌澎湃的痛苦与挣扎，像是即将爆发的火山，随时都可能将他自己还有眼前的一切，都彻底撕裂。
他揽着沈栀意的手臂，力道又松了几分，连呼吸都变得冰冷，空气里的暧昧与温情瞬间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寒意冲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