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蓝光如同垂死者的呼吸,微弱地涂抹在金属廊道的每一道伤疤上。林清清紧握着那把暗银色的钥匙,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仿佛它不是一块金属,而是连接着脆弱生命的唯一蛛丝。
钥匙表面那些幽蓝的纹路依旧散发着微光,与廊壁底部镶嵌的光带共鸣般低吟,形成一道无形的、暂时的护身符。右臂外侧的灼伤持续传来尖锐的痛楚,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那片焦糊的皮肉,提醒她方才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惊险。心烬鎏金的循环在体内艰难地流转,如同即将干涸的溪流,勉强维系着她不至于彻底倒下。
她不敢回头,但背后那两道幽蓝的传感器目光,如同实质的钢针,牢牢钉在她的脊背上。即使走出了很远,那被非人造物沉默注视的冰冷感依旧挥之不去。
廊道向前延伸,深入更加浓郁的黑暗。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只有她蹒跚的脚步声和粗重压抑的喘息在空旷的空间内回荡,显得格外刺耳。两侧的金属墙壁上,巨大的撕裂伤痕和能量武器留下的熔蚀凹坑随处可见,诉说着此地曾经历的惨烈破坏。一些门扇扭曲变形,黑洞洞地敞开着,如同巨兽死亡的口腔,内部散落着更多无法辨认的碎片和凝固的污渍。
她遵循着左肩碎片传来的脉冲信标,那信号稳定而清晰,指向廊道深处,如同黑暗海面上唯一的灯塔。但这指引并未带来丝毫安心,控制台最后那条残缺的警告——【……警告……信标……陷阱……“它们”……模仿……】——如同鬼魅般在她脑海中盘旋不息。
“模仿”?模仿什么?信标是陷阱?那这钥匙的权限呢?也是模仿的一部分吗?
疑虑如同藤蔓般缠绕着她的心脏。
前方的廊道出现了一个岔口。主通道继续向前,而左侧则延伸出一条稍窄的辅道。脉冲信标明确地指向主通道深处。
就在她即将经过岔口时,眼角的余光瞥见辅道内似乎有些异样。她下意识地放缓脚步,警惕地望了过去。
辅道内似乎是一个小型的休息区或者观察站,同样破损严重。几把固定在地上的座椅扭曲翻倒,一面巨大的观测窗彻底碎裂,只留下狰狞的金属框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墙壁上悬挂的一幅巨大的、由某种晶体板材制成的示意图。
示意图大部分区域已经黯淡碎裂,但有一小块区域,在远处应急蓝光的微弱反射下,似乎还能辨认出一些模糊的轮廓和符号。
那轮廓……像是一个多层结构的剖面图,核心处标注着一个不断闪烁的、她从未见过却又莫名感到一丝熟悉的复杂符号。而在剖面图的不同层级,散布着数个小小的、与她手中钥匙形状几乎一模一样的图标,旁边标注着细密的古老文字。
其中一个钥匙图标的位置,似乎就在她此刻所在区域的附近,旁边还有一个不断闪烁的微小光点,正在缓慢移动……
林清清的心猛地一跳!
那移动的光点……难道代表的是她自己?这幅图是……这个地方的结构图?钥匙是权限标识,而光点……
她立刻试图靠近一些,想看得更清楚。
嗡——
就在她脚步偏向辅道的瞬间,手中钥匙的幽蓝光芒突然急促地闪烁了一下,温度陡然升高,烫得她掌心一痛!同时,左肩碎片的脉冲信标也变得尖锐起来,强行将她的注意力拉回主通道的方向,仿佛在严厉地纠正她的“偏离”!
几乎同时,从主通道的黑暗深处,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金属摩擦声!像是某种巨大的东西,在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姿态!
她被监视着!不仅仅来自身后,更来自前方!
钥匙和信标在阻止她获取信息,并将她推向一个既定的方向!
陷阱的感觉愈发浓烈。
林清清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悸,不敢再看向那幅可能蕴藏着真相的示意图。她握紧发烫的钥匙,顺从着信标的指引,继续沿着主通道向前走去,仿佛一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刃上。
又前行了近百米,通道开始向下倾斜。周围的温度明显降低,空气中那股机油和锈蚀的味道渐渐被一种更冰冷的、类似于臭氧和某种化学制剂的味道所取代。
廊道的尽头,出现了一扇巨大的、保存相对完好的圆形阀门。阀门由某种厚重的合金铸造而成,表面刻满了与钥匙上同源的幽蓝纹路,此刻正随着她手中钥匙的靠近,那些纹路逐渐亮起,如同沉睡的巨兽睁开了眼睛。
阀门中央,有一个明显的、与她手中钥匙形状完全吻合的凹槽。
脉冲信标在此变得异常强烈和急促,明确地指示她——使用钥匙,打开这扇门!
门后是什么?是生路?是资源?还是……最终的囚笼?
林清清站在巨大的阀门前,渺小得如同蝼蚁。钥匙在手中嗡嗡作响,愈发滚烫。左肩的碎片悸动着,与门后的某种存在产生强烈的共鸣。
她深吸了一口冰冷而危险的空气,右臂的伤痛和几乎枯竭的力量都在尖叫着让她放弃。
但身后是冰冷的机械守卫和死寂废墟,前方是未知的门扉。
她没有退路。
就在她颤抖地抬起手,准备将钥匙嵌入凹槽的瞬间——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并非来自阀门内部的机括声,从头顶侧方的阴影处传来。
她猛地抬头!
只见在阀门上方一段裸露的、布满粗大管道的廊顶阴影里,一个模糊的轮廓动了动。
那不再是之前那种类人形的机械守卫。
那东西……更像是一个巨大、扭曲、多节的金属蜘蛛!它的主体是一个布满传感器节点的椭圆形腔体,下方延伸出八条极其灵活、末端带着各种精密工具(激光焊头、分析探针、微型机械爪)的金属肢节!其中一条肢节,正缓缓地从廊壁一个几乎看不见的检修面板内缩回,发出那声轻微的“咔哒”声。
它似乎刚刚完成了某种……安装或调试?
此刻,它那密集的传感器节点齐刷刷地转向了下方的林清清,闪烁着冰冷而好奇的、纯白色的光芒。
没有立刻攻击。
但那无声的、纯粹的观察,那仿佛在审视一件有趣物品般的注视,比任何武器锁定都更令人心底发寒。
【它们】……
林清清的脑海中瞬间闪过这个词。
这东西,和那机械守卫,绝非同一种存在!它更隐蔽,更……诡异。
白色的传感器光芒在她手中的钥匙和她苍白的脸上来回移动,似乎在分析,在记录。
然后,其中一条带着微型机械爪的肢节,缓缓地、如同邀请般,指向了她面前的阀门凹槽。
仿佛在说:“请继续。”
仿佛她的一切挣扎,一切选择,都只是在沿着一条早已铺设好的、被严密观察的道路前行。
林清清站在巨大的阀门前,握着发烫的钥匙,头顶是冰冷窥伺的白色目光,身后是漫长的、充满死亡与谜团的回廊。
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令人绝望的沉默包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