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城的日头刚爬过城墙，城西 “聚赌坊” 外就围满了黑压压的人群。苏镜刚从艳春楼出来，就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追上 —— 萧玦的贴身侍卫勒马停在她面前，脸色比清晨的露水还要白：“苏大人！不好了！户部尚书张启的侄子张磊，死在聚赌坊的后巷里，尸体旁也摆着一块骨牌！”
苏镜的脚步猛地顿住，指尖还残留着刚才查验李轩尸体时沾上的酒渍，此刻却冰凉得像浸了水。“骨牌上刻的什么字？” 她声音发紧，心里隐隐有种预感 —— 这不是简单的连环命案，而是有人在刻意针对京中世家，用骨牌 “定罪”，步步紧逼。
“刻的是‘贪’字！” 侍卫翻身下马，双手递上一块用油纸包裹的骨牌，“萧王爷已经去了现场，让小的来请您过去，说这案子绝不能再让大理寺单独插手。”
苏镜接过油纸，指尖触到里面硬挺的骨牌时，心跳骤然加快。展开油纸，一块与李轩案一模一样的牛骨牌躺在里面，红色 “贪” 字的笔画间还沾着细微的木屑，显然刚刻好不久。她抬头望向聚赌坊的方向，浓烟从赌坊的烟囱里袅袅升起，混着人群的喧哗，竟透出一股令人窒息的诡异 —— 两起命案，两块骨牌，“淫” 与 “贪”，恰好对应着李轩的好色、张磊的嗜赌，凶手像极了躲在暗处的判官，用骨牌给世家子弟 “量刑”。
“走！去聚赌坊！” 苏镜翻身上马，缰绳在手中攥得死紧，马蹄踏过青石板路，溅起的石子弹在墙角，发出清脆的声响，却压不住她心底的寒意 —— 父亲当年被构陷，三大世家没少推波助澜，如今凶手针对世家，会不会和当年的旧案有关？小红的突然失踪，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赶到聚赌坊时，萧玦正站在后巷的巷口，玄色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见苏镜来，立刻迎上前，递过一双干净的麻布手套：“现场已经保护起来了，大理寺的人刚到，王瑞正拿着骨牌较劲，说要‘亲自核验’。你小心些，张磊的尸体旁有打斗痕迹，和李轩案的‘密室自杀’不一样。”
苏镜戴上手套，跟着萧玦走进后巷。狭窄的巷子里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血腥味，张磊的尸体蜷缩在巷尾的垃圾桶旁，身上的锦袍被撕扯得不成样子，胸口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鲜血浸透了衣料，在地上积成一滩暗红色的污渍。他的右手紧攥着半块玉佩，玉佩上刻着的 “张” 字被血渍糊住，却依旧清晰。
而在他的头顶，一块刻着 “贪” 字的骨牌被压在一块断砖下，骨牌边缘沾着几根黑色的毛发，与张磊的发色截然不同。
“张磊是被人一刀毙命的，刀伤很深，应该是用的西域弯刀。” 萧玦蹲下身，指着张磊胸口的伤口，“你看伤口的切面，边缘很整齐，只有西域弯刀才能有这样的锋利度。而且他身上有多处淤青，应该是死前和凶手搏斗过。”
苏镜点点头，目光落在那半块玉佩上：“这玉佩是张家的族佩，张磊贴身戴着，怎么会断成两半？” 她小心地掰开张磊的手指，取出玉佩，发现断裂处很新，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断的，“说不定是他和凶手搏斗时，被凶手抢走了另一半，或者是他故意掰断，想留下线索。”
“苏大人！萧王爷！” 王瑞的声音突然从巷口传来，他手里拿着那块 “贪” 字骨牌，脸色阴沉地走过来，“这案子大理寺已经接手了，还请苏大人不要越权，免得让陛下为难。”
苏镜站起身，眼神冷冷地扫过他手中的骨牌：“王少卿，两起命案，死者都是世家子弟，尸体旁都摆着刻字骨牌，明显是连环命案。你连小红的下落都没查到，连骨牌的刻工来源都没头绪，就敢说‘接手’？要是再出第三起命案，你承担得起责任吗？”
王瑞被怼得脸色涨红，却强撑着反驳：“小红已经派人去查了！骨牌的来源也让工部去核验了！苏大人还是管好自己的事，别在这里指手画脚！”
“指手画脚？” 苏镜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上面是林墨刚送来的消息，“林墨刚查到，小红在艳春楼登记的身份是假的，她真正的住处，在城南的赵家胡同 —— 赵家胡同住的，大多是赵家的旁支。你说，小红会不会和赵家有关？”
王瑞的脸色瞬间变了，手里的骨牌差点掉在地上：“你…… 你别胡说！赵家是京中世家，怎么会和一个青楼女子有关？”
“是不是胡说，查了就知道。” 苏镜收起纸条，语气坚定，“我已经让人去赵家胡同搜查了，要是能找到小红，说不定就能解开骨牌命案的真相。王少卿要是真为了查案，就该和我们联手，而不是在这里抢功。”
萧玦也跟着开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王少卿，陛下已经默许昭镜司参与查案。如今京中人心惶惶，两起世家命案要是查不出来，不仅三大世家会不满，百姓也会质疑朝廷的能力。你要是再固执己见，耽误了查案，后果你承担不起。”
王瑞看着两人坚定的眼神，知道再反对也没用，只能咬牙点头：“好！我可以让你们参与查案，但查案的主导权必须在大理寺手里！要是你们破坏了现场，或者查不出线索，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客气！”
苏镜懒得和他计较，转身继续查案。她蹲下身，仔细观察着张磊的尸体，发现他的指甲缝里除了泥土，还有一些绿色的颜料残渣 —— 和骨牌上红色颜料的材质不同，更像是某种矿物颜料，常用于画坊的壁画。
“张磊死前，有没有去过画坊？” 苏镜问聚赌坊的老板，老板是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此刻正吓得浑身发抖。
“去…… 去过！” 老板颤声回答，“张公子昨天下午来赌坊的时候，身上还沾着绿色的颜料，说是从城西的‘清风画坊’过来的。他还说，要在画坊订一幅画，送给赵家的小姐。”
“清风画坊？赵家小姐？” 苏镜心里一动，“赵家小姐是谁？张磊和她是什么关系？”
“赵家小姐是赵德族长的小女儿赵婉儿，听说张公子一直在追求她，还送了不少贵重的礼物。” 老板回答，“清风画坊是赵家开的，专门给世家子弟画画像，里面的画师都是从西域请来的，手艺很好。”
苏镜和萧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 张磊去赵家开的画坊，身上沾着绿色颜料，指甲缝里还有颜料残渣，而骨牌上的颜料虽然是红色，却可能来自同一家画坊。难道骨牌的刻工，就在清风画坊里？
“我们去清风画坊！” 苏镜立刻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急切。
两人刚走出聚赌坊，就看到林墨匆匆跑来，脸色凝重：“姑娘！萧王爷！我们去赵家胡同搜查，发现小红的住处已经空了，不过在她的床底下，找到了一块刻着‘杀’字的骨牌，还有一把沾着血的西域弯刀！”
“‘杀’字骨牌？西域弯刀？” 苏镜心里一沉，“弯刀上的血迹验了吗？是不是张磊的？”
“已经送去太医院了，应该很快就有结果。” 林墨点头，“另外，我们还在小红的住处发现了一封信，是用西域文字写的，我们看不懂，已经送去给阿依木首领了，让他帮忙翻译。”
苏镜接过林墨递来的信纸，上面的西域文字弯弯曲曲，和密信上的龟兹文有些相似，却又不完全一样。她心里隐隐有种预感，这封信很可能是解开连环命案的关键，甚至可能牵扯出西域与三大世家的隐秘关联。
“走！先去清风画坊！” 苏镜将信纸收好，翻身上马，“小红的下落和信的翻译，让手下继续跟进，我们先去画坊看看，能不能找到骨牌刻工的线索。”
清风画坊位于城西的繁华地段，门口挂着一块烫金的匾额，里面传来阵阵墨香。苏镜和萧玦走进画坊，里面的画师正在忙碌，有的在画肖像，有的在画山水，空气中弥漫着颜料和松烟墨的味道。
画坊的掌柜是个穿着蓝色长衫的中年男人，见苏镜和萧玦进来，立刻迎上来，脸上堆着笑容：“两位客官是要画画像吗？我们这里的画师都是西域来的，手艺很好，保证让您满意。”
苏镜拿出那块 “贪” 字骨牌，放在掌柜面前：“掌柜的，我们是昭镜司的，来查案。请问你见过这种骨牌吗？还有，昨天下午，户部尚书的侄子张磊，是不是来这里订过画？”
掌柜的脸色瞬间变了，眼神闪烁，语气也变得不自然：“骨牌…… 没见过。张公子…… 昨天下午确实来过，订了一幅肖像画，说是要送给赵家小姐，不过他很快就走了，没待多久。”
苏镜盯着掌柜的眼睛，语气严肃：“掌柜的，现在京中出了两起世家命案，死者旁都摆着这种骨牌，要是你知道什么线索，最好如实交代，不然要是被我们查出来，你就是知情不报，按律当斩！”
掌柜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脸色苍白得像纸，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两位大人，借一步说话，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苏镜和萧玦跟着掌柜走进后院的一间厢房，掌柜的关上门，才颤声说道：“两位大人，这种骨牌，我见过…… 是我们画坊的一个画师刻的，叫阿罗，是西域龟兹人。他半个月前突然来画坊应聘，说是会刻骨牌，还说要给我们画坊带来‘生意’，可我总觉得他不对劲，就没敢让他多接触客人。”
“阿罗现在在哪里？” 苏镜追问，心里的线索渐渐清晰 —— 阿罗是龟兹人，会刻骨牌，而密信上的字迹也是龟兹文的习惯，说不定阿罗就是送密信的人，甚至是连环命案的凶手！
“不知道…… 昨天下午张公子来过后，阿罗就不见了，他住的房间也空了，只留下一些刻刀和颜料。” 掌柜的回答，“我本来想报官，可又怕惹祸上身，就没敢说。现在想想，阿罗说不定和张公子的死有关！”
苏镜和萧玦立刻去阿罗的房间搜查，房间里很简陋，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几把刻刀、一罐红色颜料和一块未刻完的骨牌，骨牌上隐约能看到一个 “杀” 字的轮廓。
“看来阿罗就是刻骨牌的人！” 萧玦拿起那罐红色颜料，打开盖子闻了闻，“这颜料的味道，和李轩、张磊案骨牌上的颜料一模一样！而且这未刻完的‘杀’字骨牌，说明他还想继续作案，下一个目标，很可能是一个‘杀’人如麻的世家子弟。”
苏镜拿起一把刻刀，刀身上刻着一个小小的龟兹文符号，和密信上的符号有些相似：“阿罗是龟兹人，小红的住处又在赵家胡同，赵家又和西域有往来…… 这三者之间，肯定有什么关联。说不定阿罗和小红，都是赵家的人，受赵家指使，杀害李轩和张磊，想挑起李家和张家的矛盾，坐收渔翁之利。”
“有这个可能。” 萧玦点头，“三大世家表面上和睦，暗地里却互相算计，都想争夺京中的权力。赵家要是能借刀杀人，除掉李家和张家的继承人，就能在三大世家中占据主导地位，甚至可能影响朝堂的格局。”
就在这时，苏镜的贴身侍卫匆匆跑来，脸色凝重：“姑娘！太医院传来消息，小红住处找到的西域弯刀上的血迹，确实是张磊的！另外，阿依木首领翻译了那封西域信，信上写着‘已除二孽，待除三孽，助赵家掌权’——‘三孽’很可能就是下一个目标！”
苏镜的心脏猛地一缩，手里的刻刀差点掉在地上：“果然是赵家！‘三孽’会是谁？三大世家中，除了李家和张家，还有哪家的子弟有‘杀’人的罪名？”
萧玦沉吟片刻，语气凝重：“赵家的大公子赵峰，三年前在西北领兵时，曾屠杀过一个投降的部落，当时被先帝压了下来，没有治罪。说不定‘三孽’就是赵峰！阿罗和小红杀了李轩和张磊，现在又想杀赵峰，嫁祸给其他世家，让三大世家互相猜忌，最终由赵家掌权！”
“不行！我们必须立刻保护赵峰！” 苏镜立刻说道，语气急切，“要是赵峰再出事，京中肯定会大乱，三大世家很可能会互相开战，到时候受苦的还是百姓！”
两人立刻赶往赵府，赵府的侍卫见苏镜和萧玦来，立刻通报。赵德族长听说来意后，脸色瞬间变了，连忙让人去请赵峰。可没过多久，去请赵峰的侍卫匆匆跑来，脸色苍白：“族长！不好了！大公子不见了！他房间里只留下一块刻着‘杀’字的骨牌！”
苏镜和萧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 还是晚了一步！
“快！派人去全城搜查！一定要找到赵峰！” 苏镜大声说道，心里满是焦急，“另外，让人去赵家的所有产业搜查，尤其是清风画坊和赵家胡同，一定要找到阿罗和小红的下落！”
赵德族长也慌了神，立刻下令让人去搜查。苏镜和萧玦走出赵府，看着街上慌乱的人群，心里满是沉重。两起命案，两块骨牌，现在赵峰又失踪，骨牌上的 “杀” 字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刀，随时可能落下。
“萧玦，你觉得阿罗会把赵峰藏在哪里？” 苏镜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从早上到现在，她几乎没歇过，眼底的青黑又深了几分。
萧玦看着她疲惫的样子，忍不住心疼：“你先歇会儿，我让人去查赵家的隐秘据点。阿罗是龟兹人，很可能会把赵峰藏在西域人聚集的地方，比如城南的西域商栈。另外，我还让人去查了清风画坊的账目，看看有没有异常的收支，说不定能找到阿罗的落脚点。”
苏镜摇摇头，眼神坚定：“我没事，现在不是歇的时候。赵峰随时可能有危险，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他。另外，小红的身份还没查清，她和赵家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帮赵家杀人？这些都需要查清楚。”
两人正说着，林墨匆匆跑来，手里拿着一张纸条：“姑娘！我们查到，小红的真名叫赵小红，是赵德族长的私生女！她从小被养在外面，三年前才被接回赵家，一直在暗中为赵家做事！”
“私生女？” 苏镜心里一震，“难怪小红会帮赵家杀人，原来她是赵德的女儿！这么说，阿罗也是赵德派来的，专门负责刻骨牌和杀人，小红则负责引诱李轩和张磊，为阿罗创造杀人机会！”
萧玦点头，语气凝重：“现在真相已经很清楚了，赵德为了让赵家掌权，派私生女赵小红和龟兹人阿罗，杀害李轩和张磊，又绑架赵峰，想嫁祸给其他世家，挑起世家争斗。我们必须尽快找到赵峰和阿罗，揭穿赵德的阴谋，不然京中就真的要乱了。”
苏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林墨，你让人去西域商栈和赵家的隐秘据点搜查，务必找到赵峰和阿罗的下落。萧玦，你去宫里一趟，把赵德的阴谋告诉陛下，让陛下派兵协助我们搜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