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檐角的红灯笼被晚风拂得轻轻晃,橘红的光透过糊着的竹纸,在青石板上洇出片暖融融的光晕,把巷口的阴影都染得软了些。
凌尘刚踏进巷口,木靴碾过碎石子的轻响便飘进院里,抬眼就见星月趴在二楼栏杆上。
——她的兽耳竖得笔直,绒毛在月光下泛着细闪,尾巴尖勾着木柱轻轻扫,像株守着门扉、缀着软毛的小灯笼草,连晃悠的模样都透着盼望。
听见脚步声,她猛地直起身,尾巴瞬间翘得老高,毛梢都绷直了:“浅尘先生!克己!你们回来了!”
声音还没落地,她已踩着木楼梯噔噔噔往下跑。
怀里紧紧抱着块刚出锅的麦饼,油纸被烫得微微发焦,边角还沾着几粒碎麦。
跑到凌尘面前时,她突然顿住脚,鼻尖快速动了动,像是嗅着了什么。
随即皱起眉,兽耳也耷拉下半边:
“先生身上有血腥味。思受伤了吗?”
说着,她踮起脚尖,小手伸到一半却猛地缩回。
指节捏了捏衣角,像是想起先生素来不喜旁人碰衣襟。
转而把麦饼往他手里塞,指尖碰到他微凉的掌心时,又飞快缩回去:
“先生,快进去,粥在锅里温着呢,我还给克己留了小鱼干,用炭火烘得喷香!”
克己从凌尘身后探出头,圆脑袋蹭了蹭他的裤腿,小爪子拍了拍圆滚滚的肚皮。
琥珀色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厨房的方向,尾巴在地上扫出小弧线:
“星月做的麦饼吗?光闻着就比张婆婆的还香!”
“那是自然。”
星月扬起下巴,兽耳得意地抖了抖,耳尖的绒毛都跟着颤。
转身往厨房跑时,尾巴在身后划出道轻快的弧线,裙摆也跟着晃:
“我特意放了野蜂蜜和碎核桃,先生肯定爱吃!”
客栈大堂里,角落的木桌上摆着只旧药箱。
里面的绷带卷得整整齐齐,药膏的瓷瓶也按大小排好,连最细的棉签都用布包着。
——显然星月等了许久,还特意备着伤药,怕他回来时带了伤。
凌尘刚卸下腰间的木斧,斧刃上的寒气还没散,就被星月拉着胳膊往桌边走。
她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掌心的暖意透过粗布渗进来,力道轻却不让动。
另一只手掀开灶上的铁锅。
——白汽“腾”地冒出来,裹着米粥的清香漫了满室。
“我学了好久呢。”
星月拿着木勺舀粥时,尾巴尖紧张地卷着,绕了木勺柄两圈。
“一开始总把粥煮糊,锅底结着黑块,刮都刮不掉,克己还笑我,说像炭块泡在水里……”
她低头搅了搅粥,声音里带着点小委屈,尾音都软了,却又立刻扬起脸,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凌尘,兽耳也竖了起来:
“但这次肯定好吃!您尝尝嘛,我守着灶火搅了半个时辰呢。”
克己早已捧着个小木碗,蹲在灶边呼噜呼噜喝着粥。
小爪子里还捏着条油亮亮的小鱼干,嚼得腮帮子鼓鼓的。
尾巴在地上直打晃,连尾巴尖的毛都跟着颤:
“好吃好吃!比上次的麦饼进步太多了!上次的麦饼硬得能敲核桃,这次的粥软乎乎的,像云朵!”
凌尘舀起一勺粥,温热的米香在舌尖散开,带着柴火的暖意。
蛋黄轻轻一抿就化了,咸鲜的滋味刚好裹住米香,一点都不腻。
他看着星月紧张地盯着自己的表情,她的兽耳随着他的动作轻轻颤动。
耳尖的绒毛时不时碰一下,像两片待放的花苞,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很软。”
他咽下粥,声音里带着笑意,指尖轻轻碰了碰碗沿
“比我小时候自己煮的还好。”
星月的耳朵“唰”地竖了起来,眼睛瞬间弯成了月牙,连眼角都染上了笑意,连说话的声音都轻了:
“还有麦饼,配着粥吃,不噎人。”
麦饼烤得金黄,边缘还带着点焦脆,咬下去时“咔嚓”一声。
碎核桃的脆响混着蜂蜜的甜香在嘴里爆开,暖得人心里发涨,连带着奔波的疲惫都散了。
凌尘看着灶边忙碌的身影,星月正踮着脚给克己添粥,脚尖点着地面,尾巴扫过灶台,带起的风让烛火轻轻摇晃,光影在她脸上晃来晃去。
铁锅上的水汽还在袅袅升腾,映得她的侧脸毛茸茸的,像落了层碎光,连鬓边的碎发都透着软。
“今天的比赛……”
星月把新烤的麦饼往他面前推了推,指尖蹭了蹭麦饼的油纸,声音低了些,猫耳也耷拉下一点。
“是不是很难?我听街上的人说,那个叫费德的,很强。”
“还好。”
凌尘咬了口麦饼,看着她眼里藏不住的担忧,喉结动了动,补充道。
“已经解决了,没受伤。”
他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衣襟,证明没沾血。
克己嘴里塞得满满的,含混不清地接话:
“先生可厉害了!用冰术冻住他的火,还用法术……唔唔……”
话没说完就被星月用一块麦饼堵住了嘴。
她瞪了它一眼,指尖轻轻敲了敲它的脑袋。
兽耳却悄悄转向凌尘,耳尖还微微动着,显然也好奇刚才的战斗,只是怕他不想提。
凌尘笑了笑,没再多说,只是用筷子夹起自己碗里的荷包蛋,轻轻放在星月的碗里。
灶里的柴火噼啪作响,偶尔溅出点火星,锅里的粥还在轻轻咕嘟,冒着细小的泡泡。
窗外的月光顺着窗缝溜进来,落在三人的碗筷上,镀上层温柔的银辉,连影子都挨得近了些。
这大概就是最好的凯旋。
——不必有满城欢呼,不必有庆功酒盏。
只需一屋灯火明晃晃地亮着,两碗热粥冒着暖汽,身边人的眼里藏着化不开的暖意,连呼吸都带着烟火气。
凌尘看着碗里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眼前的身影。
突然觉得,那些巷尾的厮杀、暗夜里的隐忍,都在这一碗粥、一块饼的暖里,找到了最温柔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