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的吊扇慢悠悠地转着,发出轻微的“嗡嗡”声,把夏末的热意搅得愈发黏稠。
赵浣溪缓缓地躺在床上,眼睛望着天花板上斑驳的墙皮,脑子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塞满了,全是林悦汐的影子。
傍晚在小路上偶遇的画面,像被反复按下慢放键的电影片段——她站在夕阳里,发梢沾着金红色的光,说“军训挺累的,早点休息”时,嘴角那抹浅淡的笑意,还有转身时被风吹起的衣角,都清晰得仿佛伸手就能摸到。
赵浣溪沉稳地下床,移步至行李箱前,开启,翻找至最深处,望见那盒巧克力。他暗自思忖:“真是个好东西。”
赵浣溪取出那盒巧克力,动作利落地合上行李箱。他徐缓地爬上床榻。
赵浣溪看着那个硬硬的小盒子,棱角分明。那是他从家里带来的巧克力,进口的黑巧,包装得精致,是他藏了很久的“压箱底”宝贝。
来军训前,赵妈塞给赵浣溪时还笑着说:“遇到喜欢的女生,就送出去,别像个闷葫芦似的。”当时他还红着脸反驳“谁要送女生东西”,可现在,这盒子在掌心里发烫,像揣了颗跃动的小心脏。
“明天一定要想办法给她。”赵浣溪在心里默念,翻了个身,床板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旁边的王星睡得正香,打呼的声音像只小马达,陈默的呼吸则均匀得很,大概还在看书。
可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另一个声音压了下去。
“哪有那么容易。”赵浣溪轻轻地叹了口气,指尖在巧克力盒上摩挲着。
林悦汐是班导,比他们高一届,平时忙着处理班级事务,要么在辅导员办公室,要么在各个宿舍间巡查,能偶遇的机会本就少得可怜。
不像他和同届的女生,每天一起出操、训练,抬头不见低头见。
赵浣溪皱起眉头,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她会不会觉得我太冒失了?要是明天拿着巧克力冲上去,她会不会觉得莫名其妙?说不定还会以为他是故意捣乱,毕竟她是班导,对学弟总得保持点距离。”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甘心。傍晚她回头看他的那一眼,明明带着点温和的笑意,不像讨厌他的样子。
还有下午练队列时,赵浣溪故意把正步踢得格外用力,眼角的余光瞥见她往这边看了,虽然只有一瞬,却足够让他心里的小火苗烧得更旺。
“喜欢一个人,总得坚持一下才知道结果。”赵浣溪坚定了自己的信心。
原来真要迈出那一步,比站两小时军姿还难。
赵浣溪悄悄地坐起身,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打开了巧克力盒。
锡纸在黑暗中泛着微光,十二块方方正正的巧克力安静地躺在里面,像藏着十二个小秘密。
赵浣溪拿起一块,放在鼻尖闻了闻,淡淡的可可香钻进鼻腔,带着点微苦的甜,像他此刻的心情——有点紧张,又有点期待。
“要不……我托何洛雪转交?”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否决了。何洛雪一看就是个藏不住话的,要是让她知道自己暗恋林悦汐,指不定会在女生堆里传成什么样,到时候林悦汐肯定觉得尴尬。
赵浣溪忽然想到了一个念头,“那直接去她宿舍楼下等?可女生宿舍管理严,男生根本进不去,只能在楼下傻站着。要是等半天她不出来,或者被其他女生看到,指指点点的,多丢人。”
赵浣溪把巧克力放回盒子里,塞回枕头底下,躺下时叹了口气。月光从窗户斜照进来,在他的脸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像条解不开的结。
赵浣溪想起自己染的这头黄头发,当时觉得够酷,现在却有点后悔——林悦汐会不会觉得他太张扬了?不像陈默那样戴眼镜、斯斯文文的,一看就是好学生。
“不行,明天一定要找到机会。”赵浣溪攥了攥拳头,指甲陷进掌心,带来一点清醒的痛感。哪怕只是跟她说上一句话,把巧克力递过去,听她说声“谢谢”或者“不用了”,也比现在这样胡思乱想强。
宿舍里静悄悄的,只有吊扇还在不知疲倦地转着。
赵浣溪摸了摸枕头底下的巧克力盒,这次没再犹豫。不管结果怎么样,总得试试。就像练队列,哪怕一开始走得歪歪扭扭,多练几次,总能找到节奏。
窗外的月光渐渐移了位置,照在他的黄头发上,泛着柔和的光。
少年的心事像藏在夜幕里的星星,虽然微弱,却执拗地亮着,盼着天亮时,能被那个想看见的人,轻轻拾起。
( 女 生 宿 舍 )
何洛雪正对着林悦汐叽叽喳喳:“汐汐,你说那个黄头发学弟,他明天会不会再来找你呀?我看他那眼神,恨不得黏你身上。”
林悦汐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声音带着点困意:“不知道,你别瞎猜。”
“我才没瞎猜呢,”何洛雪凑过去,压低声音,“我敢打赌,他肯定会给你送东西,说不定是情书,或者……是巧克力?”
林悦汐没说话,只是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遮住了发烫的耳朵。
窗外的月光也照进了她们的宿舍,落在桌上那瓶没喝完的矿泉水上,瓶身上还凝着薄薄的水汽,像谁悄悄藏起来的秘密。
夜还很长,但对于怀揣着期待的人来说,天亮好像就在眨眼之间。
而那盒藏在枕头下的巧克力,正安静地等待着,等待着被递出去的那一刻,不管迎接它的,是微笑,还是沉默,都将成为这个夏天里,一道独一无二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