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州城的城门比记忆中更气派了些,青石板路被往来马蹄磨得锃亮,两侧商铺的幌子在风中招摇,恍惚间竟与十年前初来时重叠。
唐枫勒住马缰,看着“沐州”二字的匾额,忽然想起当年跟着师父来此参加宗门交流会,自己还因偷偷溜去小吃摊被训斥了半宿。
“公子,咱们直接去城主府吗?”随从阿福问道,他手里捧着刚买的桂花糕,油纸袋散着甜香。
“先去城西的‘老味道’面馆。”唐枫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阿福,“城主府不急,我得先去会个老朋友。”
老味道面馆藏在巷子里,木门上的漆皮剥落了大半,门楣上的招牌却擦得干干净净。唐枫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熟悉的吆喝声:“李大叔,您的牛肉面加辣加蛋,还是老样子!”
掀帘进去,热气扑面而来,掌柜的是个微胖的中年妇人,系着蓝布围裙,正麻利地端面。看到唐枫,她愣了一下,手里的面碗差点脱手:“你是……小唐枫?”
“王婶,是我。”唐枫笑着拱手,“十年没见,您还是这么精神。”
“可不是你嘛!”王婶擦了擦手,拉着他往里面坐,“当年你师父总带你过来,你每次都要加两勺醋,说这样才够劲。快坐快坐,婶给你下碗牛肉面,加双份牛肉!”
正说着,后厨走出个瘸腿老汉,拄着拐杖,看到唐枫时眼睛一亮:“这不是唐家小子吗?听说你现在出息了,成了烈焰宗的主事?”
“张叔,您也在。”唐枫起身行礼,“当年多亏您教我认草药,不然那次历练我早喂了妖兽。”
张叔摆摆手,在他对面坐下,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你看看这是什么?”
布包里是株半枯的植物,根茎呈紫红色,带着细小的绒毛。唐枫眼睛一眯:“是‘血线草’!您居然找到了这个?这可是炼制回春丹的主药,市面上早就断货了。”
“前阵子上山采药碰着的,知道你用得上,就收着了。”张叔把布包推给他,“你师父当年常说,你这孩子心善,就是性子急。如今挑着宗门的担子,可得沉住气。”
王婶端着牛肉面过来,上面堆着小山似的牛肉,她瞪了张叔一眼:“少说两句,让孩子好好吃饭。”又转向唐枫,“听说你要在沐州城设烈焰宗的分舵?需不需要婶帮忙?店里的伙计都是老实人,帮着看个门、传个信啥的都行。”
唐枫心里一暖,扒了口面,热汤烫得他眼眶发热。当年他在这里蹭了半年的饭,王婶总多给牛肉,张叔偷偷教他辨识草药,这些平凡的善意,竟成了他修炼路上最温暖的底色。
“分舵就设在街对面的院子,过几日开张,正缺人手呢。”唐枫放下筷子,认真道,“王婶要是不嫌弃,就来帮着管管杂事,张叔懂草药,分舵的药圃正缺个打理的人。”
张叔和王婶对视一眼,脸上都笑开了花。
正说着,门口进来个穿官服的年轻人,看到唐枫,连忙拱手:“唐宗主,城主大人在府里候着您呢,说有要事相商。”
是城主府的文书小周,当年在书院时和唐枫是同窗。
“知道了,这就过去。”唐枫起身结账,王婶却死活不肯收,塞给他一罐子腌萝卜:“带着路上吃,你小时候最爱就着这个吃面。”
走出面馆,阳光正好,唐枫捏着那罐腌萝卜,忽然觉得所谓的复兴宗门,不只是重建殿宇、收纳弟子,更是把这些散落在红尘里的温暖重新聚拢起来——就像王婶的牛肉面,张叔的草药,还有小周此刻眼中的敬佩。
城主府的议事厅里,城主正和几位修士说话,见唐枫进来,都起身相迎。为首的青袍修士拱手道:“唐宗主,久仰大名,在下是青云门的刘长老,特来商议两宗联办交流会的事。”
唐枫心中一动,烈焰宗初立,正需借交流会打响名声,青云门是沐州的老牌宗门,能与他们合作,再好不过。
“刘长老客气了,”他笑着回礼,“交流会的事,我们详谈。”
窗外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墨香与茶香。
唐枫看着厅内谈笑风生的众人,又想起巷子里冒着热气的面馆,忽然明白,所谓道途,从来不是孤高的修行,而是将宗门的火、人间的暖,都纳入心怀,才能走得更远、更稳。
他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味清苦,回味却带着甘甜,像极了此刻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