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说完话后就从阿云的军帐往回走到自己的军帐前,吕布掀帐而入时,披风下摆卷进的枯叶在地面划出细碎声响。 他径直走向铺展的地图,三盏铜灯的火苗被气流压得突然低伏。
吕布指尖重重按在地图云中郡城上,沿驿道向东推出一道笔直的轨迹,“全部走官道——经武泉、原阳故城,直插强阴县。”匕首尖突然点在黄河北岸某处,“在这里首次换骑,人马皆饮河水和盐水。”
他抓起盐块在平城与崞县之间画出断续白线:“每六十里轮换坐骑,斥候前出二十里勘验路况。”
忽然用朱笔圈住三处峡谷,“险段下马步行,宁损时辰不损马蹄。”
算筹噼啪落案声中语速加快:“带炒米三十石、肉干二十袋,马料全部用压实的苜蓿饼。”匕首柄突然敲击地图边缘,“戌时扎营,寅时拔寨,每日必保百里行程。”
帐外传来整齐的马蹄踏地声。吕布凝视着最终路线,突然将三枚铜钱叠在雁门郡位置上:
炭火噼啪爆响,映亮他甲胄上凝结的秋霜。匕首尖最终划破羊皮纸,在云中至雁门间刻出深痕。
然后吕布喊到帐外亲卫说道:去通知所有飞骑让他们一共要带上“炒粟米三十石、肉干二十袋,马料全部用压实的苜蓿饼。
和少量的豆饼,急行军马不能掉膘。”亲卫听完之后就快步前往校武场通知所有飞骑。
帐外忽然响起规律的甲片碰撞声,牛皮帐帘被一只覆着铁腕的手掀起。高顺带着满身秋寒踏入军帐,眉睫上还凝着细小的霜粒。
“大哥,”他声音沉厚如磬石相击,“都准备好了么?”
吕布正将朱笔掷入青陶笔洗,赤色墨迹在清水里晕开如血。闻声抬头,炭火映亮他眼底纵横的血丝。
“差不多了。”他用匕首尖敲了敲地图上刚画定的路线,“刚理清路线,这就让斥候带双马先发。”匕首突然指向云中郡城周边布防标记,“大部队拂晓前开拔。”
高顺的目光扫过地图上密集的标记,喉结微动:“带多少辎重?”
“急行军。”吕布扯过布巾擦掉掌心墨渍,“一人三骑,只带十日干粮足够不出意外五日便可到达雁门郡。”
忽然按住高顺的肩甲,铁指扣得甲片微微作响。声音陡然沉缓:
“伯平...”他眼底映着跳动的炭火,“云中郡——我就交给你了。”
帐外秋风呼啸而过,吹得帐顶悬挂的弓弦发出嗡嗡悲鸣。高顺突然单膝砸地,抱拳时臂甲碰撞出铿锵之声说道:大哥放心!
“人在城在。”
吕布转身掀起帐帘:风如刀割般灌进帐内,他的披风猎猎作响。吕布看着高顺,没说什么话,只是拿拳头锤了锤高顺的胸口。这一锤,似是千言万语都在其中。
高顺抬头,目光坚定地与吕布对视,他们之间无需更多言语。
吕布说道:“走了。”
残发在指缝间微微颤动,高顺凝视着地图上那道从云中郡直刺雁门的朱砂痕,听见帐外响起此起彼伏的马嘶声。
吕布猛地掀开军帐,披风在秋风中猎猎作响。他大步穿过晨雾弥漫的营区,铁靴踏碎满地霜花,玄甲与佩剑在行走间发出铿锵的节拍。
校武场上,八百飞骑如墨色礁石般肃立。一人三骑的配置让马群如连绵的黑色浪潮,鼻息喷出的白雾在清冷空气中交织成网。
“都准备好了吗?”吕布的声音如战戟破风。
“准备好了!”八百人的应和声震落道旁松枝上的积雪。
吕布目光扫过阵列喊道:“吕老四——”
一名满脸刀疤的老兵应声出列。
“带你的人往前探二十里。此去雁门郡第一个休整的地点黄河北岸”吕布抛过令箭,“如遇险情放赤烟。”
吕老四咧嘴接住令箭,十九骑斥候如离弦之箭射出营门。
这时吕布看见阿云坐在汗血宝马上,正手忙脚乱地整理缰绳。他纵身跃上龙象马,猩红披风在空中划出烈焰般的弧线。策马来到少女身旁时,他俯身按住她扯着缰绳的手沉声说道:
“记得跟紧我。”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落单的羔羊活不过北地的风雪。”
突然拔转马头面向全军,方天画戟直指雁门方向。朝阳恰好刺破云层,在他戟尖绽开刺目的光斑:
“出发——雁门!”
八百铁骑同时催动战马,如黑色洪流冲出营门。吕布一马当先,龙象马长啸嘶鸣着,身后跟着两匹马和阿云和她的两匹马,阿云身后则是八百飞骑一身三骑渐渐汇成雷鸣的马蹄声。
高顺静立在中军帐前的将台上,玄铁兜鍪下的目光凝望着营门方向。秋风卷起他绛红披风的下摆,露出内里暗沉的锁子甲纹路。
当吕布的龙象马如一瞬流星的冲出营门时,他扶在剑柄上的指节微微发白。
八百飞骑紧随其后,马蹄踏起的烟尘在晨光中形成金色的帷幕,渐渐吞没那杆熟悉的“吕”字大纛。
烟尘中忽然闪过一点银光——是吕布临出营门前回望时,方天画戟在朝阳下反射的寒芒。高顺下意识向前半步,台基上的霜屑在他铁靴下发出细微碎裂声。
远去的马蹄声渐如闷雷,营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他望着最终消失在官道尽头的尘烟,喉结轻微滚动:
“大哥...”声音被风吹得散碎,“一路顺风。”
忽然转身时,披风扫落点将台上未扫净的霜粒。他对值哨亲卫挥手下令的嗓音已恢复平日沉肃说道:
“闭营门,升吊桥——云中郡从现在起,只进不出。”
最后望了一眼官道上仍在飘扬的细尘,铁靴踏着坚定的步伐走向城防图前,甲胄碰撞声在突然寂静的军营中格外清晰。
日头初上,将宽阔的官道映照得一片赤红。尘土如同一条巨大的黄龙,在一阵阵雷鸣般的轰响中,沿着大地蜿蜒滚动、奔腾向前。
这黄龙的核心,正是吕布和他的并州飞骑。
吕布一马当先,他身跨那匹神骏非凡的龙象马,猩红的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与太阳交相辉映。
他雄健的身影在颠簸的马背上稳如泰山,但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中,看着前方,身后是八百精锐骑兵。这是一支可怕的洪流,人马皆披轻甲,刀刃的寒光在暮色中闪烁。
沉重的马蹄声密集如滚雷,敲打着大地,震得道旁林木的枝叶都在微微颤抖。空气中弥漫着汗味、尘土味,以及战马喷吐出的浓重白汽。
长时间的狂奔已经让这支精锐之师显露出疲态。战士们伏低身体,以减少风阻,但紧握缰绳的手臂已然酸麻。
更关键的是他们的坐骑,这些平日里被精心喂养的健马,此刻口鼻旁喷出的白沫越来越多,粗重的喘息声甚至盖过了盔甲的碰撞声,强健的肌肉在皮下剧烈地颤抖、抽搐。
吕布敏锐地洞察到了这一切。他猛地一勒赤兔马的缰绳,这匹通灵的神驹立刻领会了主人的意图,发出一声高亢的嘶鸣,速度稍减,在原地踏了一个漂亮的回旋。
就在这高速行进中,吕布调转马头,面向他奔腾的军队。他深吸一口气,胸腔扩张,一声雷霆般的吼声压过了千军万马的喧嚣,清晰地传入每一名骑士的耳中:
“传我将令!”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的说道:“全军听真!每疾行二十里,即刻换乘副马!不可怜惜脚力,务必让坐骑恢复马力,饮清水,喂精料!人可轮歇,马不能倒!休整片刻,便继续行军!延误者,斩!”
命令既下,整个队伍的行进节奏瞬间为之一变。
令旗舞动,口令被一层层传递下去。早已准备在后军的大量备用战马被驱赶上前。到达下一个预定地点时,整个队伍展现出极高的军事素养。
骑士们迅速却并不慌乱地滚鞍下马,心疼地拍了拍浑身湿透、不住颤抖的伙伴,随即从身后接过另一匹休整已久、精力充沛的副马。
他们利用这短暂如金的时间,拼命用皮囊给疲惫的战马灌下清水,将一把豆料塞入马口。也有人赶紧检查马蹄铁和马具,或用湿布擦拭马身。
整个过程嘈杂却高效,充满了战争机器的冷酷与节奏感。吕布看着阿云说道:怎么样还适应吗?
阿云说道:别小看我,我也是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的。打仗不如你,骑马谁厉害还真不一定呢。吕布看着好胜的阿云笑了笑没说话。
休息不过一刻,吕布再次跃上同样休息了片刻、更显神采奕奕的龙象马,方天画戟向前一挥。
“上马!前进!”
洪流再次启动,带着更磅礴的气势和更快的速度,向着目的地,向着雁门郡,狂飙而去。只留下官道上漫天久久不散的烟尘,以及一种令人窒息的、名为战争的紧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