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藤花满架时
念藤三岁那年春天,院子里的紫藤开得格外盛。一串串紫花垂在架下,风一吹,簌簌落着花瓣,像撒了场温柔的紫雪。
苏清沅坐在竹椅上择菜,薄砚舟蹲在旁边给念藤扎小辫——小姑娘头发软,他总扎不好,笨手笨脚地绕着皮筋,念藤却乖乖坐着,小手攥着块刚从陈奶奶那拿来的槐花糕,小口小口啃着,含糊道:“爸爸,辫辫要像紫藤花一样,弯弯的。”
“好,像紫藤花。”薄砚舟应着,指尖轻轻拢着她的头发,眼神软得能化出水。苏清沅看在眼里,忍不住笑:“别给她扎太紧,待会儿该喊疼了。”
“知道。”他抬头看她,见她指尖沾了点青菜汁,伸手替她擦掉,指尖擦过她的手背,还是和从前一样暖。
正说着,院门口传来沈砚书的声音:“薄砚舟!念藤小宝贝!舅舅带了糖画来啦!”
念藤一听,立刻从薄砚舟腿上滑下来,晃着没扎好的小辫往门口跑:“舅舅!糖画!”
沈砚书手里拎着个油纸袋,里面是只粉粉的小猪糖画,见念藤跑过来,弯腰把她抱起来:“看看舅舅给你带了什么?上次你说要小猪,舅舅特意让老板做的。”
“谢谢舅舅!”念藤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口,举着糖画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苏清沅和薄砚舟跟着笑,沈砚书这几年性子沉稳了不少,对念藤却格外宠,只要小姑娘开口,天上的星星都想摘下来。
林溪也跟在后面进来,手里拿着个布包,递给苏清沅:“清沅姐,这是我妈做的婴儿鞋,给念藤换着穿,她总说念藤的小脚丫长得快。”
“又让阿姨费心了。”苏清沅接过来,布包里是双绣着小蝴蝶的软底鞋,针脚细密得很。
几人坐在紫藤架下说话,念藤趴在沈砚书怀里吃糖画,薄砚舟去厨房切水果,苏清沅和林溪聊着近来的事——林溪怀了身孕,月份还浅,脸上带着初为人母的温柔。
“还是你厉害,”林溪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当年怀念藤时,你都没怎么吐,我这才两个月,吃什么都没胃口。”
“刚开始都这样,过阵子就好了。”苏清沅给她倒了杯温水,“要是不舒服,就来家里,我给你做些清淡的。”
薄砚舟端着水果出来,听见这话,接道:“让沈砚舟学,他总说自己会做饭,正好让他练练。”
沈砚书立刻举手:“我学!我学!只要溪溪能舒服点,让我干什么都行。”
众人都笑起来,念藤也跟着咯咯笑,小手里的糖画蹭了沈砚书一脸,他也不擦,就那么笑着看怀里的小姑娘,眼里的宠溺藏都藏不住。
夏天的时候,林溪生了个儿子,沈砚书抱着孩子,激动得眼圈都红了,给薄砚舟打电话时,声音都在抖:“砚舟!我当爸爸了!是个大胖小子!”
薄砚舟带着苏清沅和念藤去医院看他们,念藤趴在婴儿床边,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小婴儿的手,小声说:“弟弟好小呀。”
“以后你就是姐姐了,要照顾弟弟哦。”苏清沅摸着她的头笑。
“嗯!”念藤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认真。
往后的日子更热闹了,沈砚书总带着妻儿来串门,两个孩子在院子里追着跑,念藤会把自己的玩具分给弟弟,弟弟也会咿咿呀呀地跟着念藤喊“姐姐”。
薄砚舟的母亲和陈奶奶常来,坐在紫藤架下看着孩子们玩,手里择着菜,聊着谁家的月季开了,谁家的孙子又考了第一名,絮絮叨叨的,却满是烟火气。
有次念藤问苏清沅:“妈妈,为什么爸爸总喜欢看着你笑呀?”
苏清沅愣了下,转头看见薄砚舟正站在厨房门口,手里拿着个刚洗好的苹果,看着她和念藤,眼里的笑意像紫藤花一样,温柔地漾开。她笑着摸了摸念藤的头:“因为妈妈也喜欢看着爸爸笑呀。”
念藤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跑去追弟弟了。苏清沅走到薄砚舟身边,他把苹果递到她手里,从身后轻轻环住她:“在想什么?”
“在想,”苏清沅靠在他怀里,看院子里奔跑的孩子,看紫藤架下说笑的长辈,“原来日子可以这么好。”
“会一直这么好的。”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低缓而笃定。
又是一年春,紫藤花再开时,念藤已经上了幼儿园,每天背着小书包,跟在薄砚舟身后,叽叽喳喳地说幼儿园的事。沈砚书的儿子也会走路了,摇摇晃晃地跟着念藤,像个小尾巴。
这天周末,薄砚舟翻出当年那张修过的旧照片,又拿出相机,让苏清沅站在紫藤架下,像当年一样举着紫藤花笑。念藤好奇地凑过来看旧照片,指着照片上的薄砚舟问:“妈妈,这是爸爸吗?他为什么不笑呀?”
苏清沅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因为那时候爸爸不好意思笑呀。”
薄砚舟正好走过来,听见这话,无奈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就你会说。”眼里却带着笑,举着相机喊,“看这边,准备拍照了。”
苏清沅举着紫藤花笑起来,阳光落在她脸上,落在她指尖的戒指上,落在身后满架的紫藤花上。念藤跑到她身边,抱着她的腿,也跟着笑,小脸上沾了点刚吃的槐花糕渣。
“咔嚓”一声,照片定格。
照片里,她笑靥如花,女儿依偎在旁,身后紫藤满架,而镜头后的他,眼里映着她们,笑意温柔得快要溢出来。
他们的故事,没有惊天动地的传奇,只有这一院子的紫藤花,两代人的惦念,还有岁岁年年里,藏在烟火气里的暖。像这满架的藤花,一年年开得热烈,也像这寻常的日子,一天天过得安稳。
藤花满架时,有人陪你看,有人陪你笑,有人把你的名字念了一年又一年,便是最好的结局。
(第十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