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庭院的誓言》（五）
明玥学会走路那年，晚晴居的庭院里多了一道小小的身影。她穿着鹅黄色的小袄，跌跌撞撞地追着廊下的蝴蝶跑，发髻上的红绒球随着动作一晃一晃，像颗跳动的小太阳。陆知珩总是跟在她身后，张开双臂做着保护的姿态，生怕她摔着碰着，清辞则坐在紫藤花架下，含笑看着这一大一小，手里织着一件小小的毛衣。
“爹爹，你看！”明玥忽然停下脚步，指着石榴树的方向，小奶音脆生生的，“花！”
陆知珩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光秃秃的枝桠上，竟冒出了几个小小的花苞，红得像胭脂。他弯腰抱起女儿，在她软乎乎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是石榴花，等明玥生日的时候，它们就全开了。”
明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手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阳光透过紫藤花的缝隙落在他们身上，落下细碎的光斑，清辞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时光温柔得不像话。
初夏的一个傍晚，明玥发了高烧。清辞抱着滚烫的女儿，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陆知珩却异常镇定，他一边给女儿物理降温，一边联系医生，手指虽然在微微颤抖，声音却稳得让人安心。
医生来的时候，明玥已经烧得迷迷糊糊，嘴里不停地喊着“娘亲”。清辞抱着她，一遍遍地轻拍她的背，陆知珩则在一旁帮忙递体温计、倒水，目光始终紧锁着女儿通红的小脸。
折腾了大半夜，明玥的体温终于降了下来。看着女儿安稳的睡颜，清辞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松懈下来，靠在陆知珩的肩上，眼泪无声地滑落。“我好怕，”她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
陆知珩轻轻拍着她的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别怕，有我呢。明玥很坚强，像你。”他顿了顿，补充道，“以后晚上我多起来看看她，你好好休息。”
那之后，陆知珩果然每晚都要起来两三次，去看明玥有没有踢被子。有时清辞醒来，会发现身边的位置是空的，走到女儿的房间门口，总能看见他坐在小床边，借着月光看着女儿的睡颜，眼神里满是化不开的温柔。
明玥三岁那年，清辞又怀孕了。这次是个男孩，出生在飘着初雪的冬日。陆知珩给儿子取名叫“明宇”，希望他像宇宙一样包容广阔，也和姐姐的名字凑成“玥宇”，寓意“日月同辉”。
家里一下子多了个小婴儿，顿时热闹了许多。明玥总是好奇地凑到弟弟的摇篮边，伸出小胖手想去摸他的脸，却又被陆知珩拦住：“要轻轻的，弟弟还小。”
她便学着大人的样子，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明宇的脸颊，然后咯咯地笑起来：“弟弟软软的，像。”
清辞看着一双儿女，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陆知珩走过来，从身后轻轻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肩窝：“累不累？”
“不累。”她摇摇头，转头看他，“你看明玥，多喜欢弟弟。”
“像你，”他笑了，“温柔又善良。”
日子就在这样的鸡飞狗跳与温馨甜蜜中缓缓流淌。明玥上了幼儿园，每天放学回来，都会叽叽喳喳地跟他们讲学校里的趣事，说自己得了小红花，说哪个小朋友抢了她的玩具，陆知珩总是耐心地听着，偶尔帮她分析几句，清辞则在一旁准备晚饭，听着父女俩的对话，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明宇学会走路后，成了姐姐的小跟屁虫。明玥去哪他去哪，明玥玩什么他玩什么，虽然偶尔也会抢玩具，但只要明玥说一句“弟弟乖，姐姐给你吃糖”，他就立刻破涕为笑，伸出小胖手要抱抱。
有一次，清辞在整理书房时，发现了一个被遗忘在角落里的木箱。打开一看，里面全是陆知珩写给她的信。从他们刚认识时的试探，到确定关系后的甜蜜，再到怀孕时的期待，一字一句，都浸透着时光的温度。
“你还留着这些？”她拿着一封信，眼眶微微发热。
陆知珩从身后走来，从她手中拿过信，轻声念道：“今日整理古籍，见一笺上写‘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忽然想起你。清辞，遇见你，是我此生最大的幸事。”
他念完，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这些信，要留着给孩子们看，让他们知道，他们的父母，曾怎样深爱着彼此。”
清辞靠在他的怀里，听着窗外明玥和明宇的嬉笑声，忽然觉得，这座古老的庭院，因为有了这些鲜活的生命，而变得更加温暖，更加有意义。
明玥六岁那年，学校要举办亲子活动，主题是“我的家”。她回家后，拉着陆知珩的手，仰着小脸问：“爹爹，我们家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呀？”
陆知珩想了想，牵着她的手走到庭院里，指着那棵石榴树说：“你看这棵树，它比爹爹的年纪还大，见证了曾祖母和曾祖父的爱情，也见证了我和你娘亲的相遇。”
他又指着廊下的风铃：“这风铃，是你曾祖母最喜欢的，风吹过时，它的声音像在说‘欢迎回家’。”
最后，他带着女儿走到庭院中央的月光石旁，那里是他们第一次相拥的地方。“这里，”他蹲下身，看着明玥的眼睛，“是爹爹向你娘亲求婚的地方。那天的月光，像今天一样亮。”
明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脸上满是认真：“那我要把这些都画下来，告诉老师，我的家是全世界最棒的地方！”
活动那天，明玥的画得了一等奖。画里有古老的庭院，有开满花的石榴树，有摇摇晃晃的风铃，还有一对相拥的大人，和两个在树下玩耍的小孩，天空中挂着一轮圆圆的月亮，像一个温柔的微笑。
老师问她画里的故事，她骄傲地说：“这是我的家，我的爹爹娘亲在这里相爱，我和弟弟在这里长大，月光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清辞坐在台下，听着女儿稚嫩的话语，眼眶忽然就湿了。陆知珩握住她的手，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温暖而坚定。
岁月如梭，转眼明玥已经上了初中，明宇也成了小学生。姐弟俩都继承了陆知珩的沉稳和清辞的温柔，明玥喜欢读古籍，常常抱着陆知珩的藏书一看就是一下午，明宇则对木工感兴趣，总缠着陆知珩教他做小玩意儿。
晚晴居的庭院里，依然生机勃勃。石榴树每年都会结满果实，紫藤花架下，清辞和陆知珩常常坐在那里喝茶，看着孩子们在庭院里追逐打闹，像看着年轻时的自己。
有一天，明玥忽然问清辞：“娘亲，你和爹爹是怎么认识的呀？”
清辞笑着给她讲起那个暮春的午后，她第一次踏入晚晴居，看见一个男人站在石榴树下，阳光落在他身上，像一幅画。明玥听得入了迷，眼睛亮晶晶的：“哇，好浪漫啊！”
一旁的明宇也凑过来：“那爹爹有没有像故事里那样，给娘亲送花？”
陆知珩恰好走进来，听到这话，笑着揉了揉儿子的头发：“送了，送了昙花，送了桂花，还送了石榴花。”他顿了顿，看向清辞，眼神温柔得像月光，“最重要的是，把自己送给了她。”
清辞的脸颊微微发烫，明玥和明宇却咯咯地笑起来，庭院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又是一个中秋夜，一家人坐在庭院里赏月。明玥和明宇已经长大了不少，不再是那个需要大人抱的小不点了。明玥给大家分月饼，明宇则给父母倒茶，动作熟练又体贴。
月光如水，洒在古老的庭院里，将他们一家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陆知珩握住清辞的手，她的手已经不像年轻时那样纤细，却依旧温暖。他想起他们初遇的那个午后，想起相拥在月光下的那个夜晚，想起孩子们出生时的喜悦，想起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忽然觉得，所谓的岁月静好，不过就是这样了。
“你看，”清辞轻声说，“月亮还是和当年一样圆。”
陆知珩转头看她，月光照亮了她眼角的细纹，却也让她的笑容更加温柔。“是啊，”他说，“就像我们的爱，从未改变。”
明玥和明宇依偎在他们身边，听着父母轻声细语，看着天上的明月，心里充满了安稳与幸福。他们知道，这座古老的庭院里，藏着太多的爱与温暖，这些爱与温暖，会像月光一样，照亮他们未来的路。
夜深了，明玥和明宇已经睡熟。清辞和陆知珩依旧坐在庭院里，月光洒在他们相拥的身影上，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静止，只留下彼此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夜里奏响一曲永恒的爱之乐章。
远处传来隐约的虫鸣声，廊下的风铃轻轻晃动，像是在为这曲乐章伴奏。晚晴居的每一片砖瓦，每一寸草木，都在静静聆听，将这份爱，代代相传，直到永恒。
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在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里，在每一个花开花落的季节里，在这座充满了爱与温暖的古老庭院里，永远上演着最动人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