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雨季的守护与成长的阵痛
梅雨季来得猝不及防,连续一周的阴雨把村子泡得发胀。土路变成了泥沼,踩一脚能陷到脚踝,院子里的积水漫过了门槛,枣树叶被雨水打得耷拉下来,绿得发黑。小浅缩在屋檐下,看着雨帘发呆,浅黄的毛被湿气浸得沉甸甸,像披了件湿棉袄。
陈秀要去田里看看玉米苗,担心雨水把苗泡坏了。她穿上胶鞋,披上蓑衣,刚走到门口,小浅就跟了上来,用脑袋蹭她的腿,非要跟着去。“雨太大了,在家待着。”陈秀把它往屋里推,可它赖在门口不走,尾巴在泥地上扫出两道浅沟,眼睛里满是坚持。阿福也走过来,对着陈秀“汪汪”叫了两声,像是在说“让它跟着吧”。陈秀拗不过,只好任由小浅跟着钻进雨里。
雨点子打在蓑衣上“噼啪”响,像有人在耳边放鞭炮。小浅跟在陈秀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里跋涉,泥浆溅了它一身,把浅黄的毛染成了深褐色,看上去像只狼狈的小泥狗。它却毫不在意,时不时跑到前面探路,遇到水深的地方就停下来,对着陈秀“汪汪”叫,像是在提醒她。
玉米地在村子东头,离家里有半里地。走到半路,雨突然下得更大了,豆大的雨点砸在头上生疼,远处的田埂被雨雾遮得模糊不清。陈秀停下脚步,想把蓑衣脱下来给小浅遮遮雨,却发现它不见了。“小浅!小浅!”她急得在雨里喊,声音被雨声吞掉了一半。
就在她准备回头找时,听到前面传来“呜呜”的叫声。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过去,只见小浅陷在路边的泥坑里,半个身子都被泥浆埋住了,正使劲挣扎,越挣扎陷得越深。陈秀赶紧蹲下身,把它从泥坑里抱出来。小浅浑身都沾满了泥浆,眼睛被糊得睁不开,只是一个劲地往陈秀怀里钻,抖得像片秋风里的叶子。
“傻狗,让你别跟着偏要跟着。”陈秀用袖子擦去它脸上的泥,语气里带着心疼。她把小浅塞进蓑衣里,裹在自己胸前,用体温给它取暖,然后继续往玉米地走。小浅在蓑衣里乖乖待着,只露出个小脑袋,看着陈秀在雨里艰难地跋涉,小鼻子一抽一抽的,像是在哭。
到了玉米地,陈秀扒开积水查看玉米苗,还好苗根扎得深,没被泡坏。她松了口气,转身往家走,怀里的小浅已经在蓑衣里睡着了,大概是挣扎得太累了,小呼噜声混着雨声,在她耳边轻轻响着。
回到家,陈秀赶紧烧了锅热水,把小浅放进盆里洗澡。泥浆混着热水流下来,盆里的水很快就变成了褐色。小浅被热水烫得舒服,伸着脖子任由陈秀给它搓澡,洗干净的毛蓬松起来,又变回了那只浅黄的小狗,只是瘦了一圈,肋骨都能摸到了。
洗完澡,陈秀用旧毛巾把它擦干,裹在自己的旧棉袄里。阿福凑过来,用鼻子闻了闻它身上的味道,然后趴在棉袄边,用身体给它挡风。陈秀煮了锅姜汤,自己喝了大半碗,剩下的倒在小浅的碗里,又加了点红糖。小浅闻着香味,从棉袄里探出头,舔了两口姜汤,辣得直伸舌头,却还是把碗里的汤都喝光了,喝完就缩在棉袄里,很快又睡着了。
这场雨下了三天三夜,村里的好多老房子都漏了雨,陈秀家的屋顶也滴滴答答地漏个不停。夜里,小浅被漏下来的雨声吵醒,看到陈秀正拿着盆在屋里接水,忙得团团转。它跳下炕,跑到门口,对着外面的暴雨“汪汪”叫,像是在跟老天爷发脾气。阿福走过来,用头把它顶回炕边,仿佛在说“别添乱”。小浅却不依,跑到陈秀脚边,用爪子扒着她的裤腿,把她往炕边拉——它记得陈秀昨天在雨里崴了脚,走路一瘸一拐的。
陈秀看着小浅认真的样子,心里一暖,放下手里的盆,摸了摸它的头:“没事,我不累。”小浅却叼着她的衣角,使劲往炕边拽,力气不大,却很执着。陈秀只好顺着它的力道,坐到炕边休息。小浅这才满意地趴在她脚边,把脑袋枕在她的鞋上,继续呼呼大睡。
雨季里,院子里的柴火被淋湿了,很难点燃。陈秀每天早上都要对着灶台发愁,划了好几根火柴,才能把湿柴引燃,呛得满屋子都是烟。小浅看在眼里,趁陈秀去田里的时候,叼着院子里的干稻草往灶台里送。它个子小,够不到灶台口,就把稻草堆在灶门口,结果被回来的陈秀看到,笑着把它抱起来:“你这是想帮我烧火呀?”小浅“汪”了一声,像是在点头。
从那以后,小浅每天都会帮着捡干柴。它钻进柴房,把那些没被淋湿的细柴叼出来,堆在灶台边,整整齐齐的像座小山。陈秀烧火的时候,它就趴在旁边看,看着火苗舔着柴禾,发出“噼啪”的响声,眼睛里映着跳动的光。有次陈秀不小心把火星溅到了地上,小浅立刻扑过去,用爪子把火星踩灭,吓得陈秀赶紧把它拉开:“傻狗,烫着了怎么办!”它却摇着尾巴,像是在邀功。
雨季快结束的时候,小浅突然生病了。它不吃不喝,趴在窝里一动不动,鼻子干干的,还发着烧,眼睛半睁半闭,没了往日的精神。陈秀急坏了,跑去找村里的兽医李叔。李叔来看了看,说是淋雨着凉了,加上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大概是雨季里发霉的骨头),给了点药片,让陈秀混在肉里喂它吃。
药片很苦,小浅闻到味道就躲开,怎么哄都不肯吃。陈秀没办法,只好把药片碾碎,混在温水里,用小勺一点点喂它。它呛得直咳嗽,却还是把药都咽了下去,大概知道陈秀是为它好。喂完药,陈秀把它抱到炕上,盖着自己的被子,用体温给它取暖。阿福也跳上炕,趴在它身边,用舌头舔它的耳朵,像是在安慰它。
夜里,小浅发起了高烧,浑身烫得像团火,嘴里还哼哼唧唧的,像是在做噩梦。陈秀一夜没睡,时不时起来摸摸它的体温,给它喂点温水。天亮的时候,小浅的烧终于退了,它睁开眼睛,看到陈秀熬红的眼睛,用头轻轻蹭了蹭她的手,然后慢慢爬起来,走到碗边,喝了两口温水。
看到它肯喝水了,陈秀松了口气,赶紧去厨房煮了点瘦肉粥。小浅闻到香味,走到碗边,小口小口地喝起来,喝了半碗,又趴在陈秀脚边睡着了。这次生病让小浅瘦了不少,肋骨看得更明显了,毛也失去了光泽,像团乱糟糟的草。但等它好起来的时候,眼神却比以前更亮了,仿佛经历过一场考验,懂得了更多事情。
雨终于停了,太阳露出了笑脸,把院子里的积水晒得冒起了白烟。小浅跟着陈秀去田里,看到玉米苗长得比以前更高了,绿油油的像片小树林。它跑到玉米地里,对着玉米秆“汪汪”叫,像是在跟老朋友打招呼。陈秀在田埂上割草,它就趴在旁边晒太阳,暖洋洋的阳光晒得它浑身舒服,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露出了尖尖的乳牙。
远处传来孩子们的欢笑声,他们在田埂上追逐打闹,手里拿着用柳枝做的小鞭子。小浅听到声音,立刻跑过去,跟着孩子们一起跑,浅黄的身影在绿色的田埂上穿梭,像颗跳动的小音符。陈秀看着它,嘴角忍不住往上扬——这只在雨季里受过苦的小狗,终于又恢复了活力,就像雨后的玉米苗,经历过风雨,反而长得更结实了。
傍晚回家的时候,小浅叼着一根长长的柳枝跑在前面,柳枝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陈秀跟在后面,看着它欢快的样子,心里充满了感激。她知道,小浅不仅仅是一只狗,更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它会在雨天陪着她,会帮她捡柴烧火,会在她生病的时候守着她,就像她也会在它生病的时候照顾它一样。这份默契,不需要太多的语言,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明白彼此的心意。
夕阳把她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小浅突然停下来,回头看着陈秀,摇着尾巴等她。陈秀加快脚步赶上去,摸了摸它的头,它顺势蹭了蹭她的手心,暖暖的。远处的炊烟升起来了,混着泥土的清香,在潮湿的空气里慢慢散开。小浅转过身,继续叼着柳枝往家跑,浅黄的毛在夕阳下泛着金色的光,像个带着战利品凯旋的小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