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还在回荡,陈玄站起身,拍掉衣角的泥土。他没有多看一眼洼地,直接沿着小径向广场走去。路上有弟子匆匆赶路,没人注意到他肩头染血的布条已经干涸发硬。
他混进人群,站在外围第三排的位置。前方是高台,几位长老端坐其上。厉无咎坐在中间,正低头整理袖口。其他两名长老低声交谈,神情平静。
陈玄闭眼一瞬。识海中系统最后一次刷新数据——三人帮凶中有两人已传音执法堂,请求庇护;厉无咎在一刻钟前召集密会,持续十二息,无记录留存;灰白石片被捞出后未上报,而是藏于伙房灶台下方。
火候到了。
厉无咎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口训话。就在这时,陈玄向前一步,走出队列。
“弟子陈玄,有要事禀报。”
全场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集中在他身上。厉无咎眉头微皱,语气冷淡:“你不是刚完成荒岭任务?有何事不能会后再说?”
陈玄不答,抬手抛出三枚玉简。玉简悬空,灵光一闪,影像浮现。
第一道光影显示猎户小屋东墙砖缝。一个身影靠近,伸手取出泛黄纸页。画面清晰,那人正是参与打压他的弟子之一。
“这是伪造的账目残页。”陈玄声音平稳,“我将它放入猎户小屋,并未告知任何人。但它被人主动搜走,带回营地。这说明,有人在监视新人动向,且急于掌握所谓‘证据’。”
第二道光影出现。一道灵流从水缸底部传出,直奔执法堂侧殿。途中被截断,痕迹残留可查。
“这是我用系统捕捉到的传音符拦截路径。信息本应直达高层,却被中途阻断。目的只有一个——掩盖真相,控制舆论。”
第三道光影亮起。夜色中,一名弟子潜入伙房,弯腰摸索水缸底缝。他取出灰白石片,脸色大变,迅速塞进怀里离开。
“这块石片上写着虚假交接时间。我把它投入水缸,只为测试谁会反应过度。结果,他来了,还偷偷藏起它。如果心中无鬼,为何要这么做?”
广场一片寂静。低阶弟子面面相觑,有人开始交头接耳。
厉无咎猛然站起:“荒谬!一枚石片就能定罪?你这是栽赃!”
陈玄看他一眼,再抬手,第四枚玉简激活。
这一次,没有画面。只有声音。
“……不能再让他活下去。”
“任务安排在枯井巷南口,让他死在邪修手里。”
“对外就说清剿失败,尸骨无存。”
声音清晰,语调熟悉。正是厉无咎本人。
全场哗然。
厉无咎脸色骤变,怒吼:“这是伪造!绝不可能是我所说!”
陈玄冷冷道:“系统模拟推演可还原过去对话片段,只要灵息波动残留未散。这段录音来自你与两位同僚在偏殿密议时的气息震荡。时间、地点、内容,全部匹配。”
他看向左右两位长老:“你们也在场。要不要我调出你们当时的站位和呼吸频率?”
两人僵住,嘴唇微动,却说不出话。
陈玄继续:“此次针对我的排挤,不是个别行为。从物资克扣、任务分配,到言语施压,每一步都有人指挥。幕后主使就是三位执法长老。他们的目的很明确——清除不受控制的新弟子,巩固自身权力。”
他扫视全场:“我不是第一个受害者。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若今日我不站出来,明天就会有更多人被逼上死路。”
台下弟子沉默片刻,忽然有人开口:“我上月举报执事私改贡献点,石沉大海。”
又一人说:“我也报过巡逻漏洞,反被罚扫十天院子。”
“原来……都是他们联手压下的。”
议论声越来越大。原本冷漠的眼神,开始转向台上长老。
厉无咎还想说话,张了张嘴,却发现无人再看他。其他高层虽未表态,但神色已有变化。主座左侧的老者轻轻摇头,右手边的妇人指尖敲击扶手,节奏紊乱。
权力的天平,正在倾斜。
陈玄收回玉简,抱拳面向主座:“弟子所言,皆有凭据。若有半句虚妄,愿受门规处置。但若纵容此等行径,血刀门何谈公正?何以服众?”
没有人回应。
三位长老站在原地,像被钉住一般。他们想反驳,可每一句话都被证据堵死;想强压,却发现底下弟子的目光不再顺从。
其中一人终于开口:“此事……需调查后再定论。”
“调查?”陈玄冷笑,“证据就在眼前。你们还要拖到什么时候?”
那长老闭嘴。
陈玄转身面对众弟子。他的声音不高,却传遍整个广场:“我知道很多人习惯了沉默。因为说了也没用,反而招来报复。但现在,我们有了选择。只要有人敢站出来,就不再是孤身一人。”
台下一片安静。
然后,一个声音响起:“你说得对。”
接着是第二个:“我们不该一直被压着。”
第三个声音更大:“要是每个新人都像你这样,哪还有他们嚣张的份!”
掌声开始零星响起,随后连成一片。
那些曾讥讽过他的人,此刻低下头。那些曾围观欺凌的人,眼神闪躲。而更多人抬起头,看着陈玄,眼中多了敬意。
他知道,这一战,赢了。
不只是为自己。
更是为所有被压制的人。
厉无咎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此事……上报宗主裁决。”
陈玄点头:“可以。但在裁决之前,请三位长老暂停职权。否则,难保不会有人销毁更多证据。”
主座之上,老者缓缓点头。旁边妇人轻叹一声,抬手示意记录。
命令尚未下达,但结局已定。
三位长老面色铁青,退后一步,不再言语。
陈玄立于场中,未归队列。他没有庆祝,也没有得意。只是静静站着,像一座不可撼动的山。
台下弟子望着他,有人小声问:“他是怎么拿到这些证据的?”
旁边人答:“不知道。但他敢做,我们就该信。”
风从广场掠过,吹动陈玄肩上的披风。血迹斑斑的布条随风轻扬。
这时,主座方向传来声音。
“陈玄。”
他抬头。
是那位点头的老者。他盯着陈玄看了几秒,开口道:
“你既揭发此事,可见胆识与手段兼备。眼下有一事,正需你这样的人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