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有事。”算盘张皮笑肉不笑,“上次刘家沟镇,咱们见义勇为,跟‘一股风’这梁子算是结死了。虽说他们现在成了没头苍蝇,可斩草要除根呐,和尚兄弟,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他这话听着客气,实则绵里藏针。
拍地缸在一旁粗声粗气地帮腔:“和尚,你枪法好,胆儿也肥!正好,俺们这要去北山收拾刀疤脸,把‘一股风’的根子刨干净!听说他们也是你们程记大车店的仇家,一起走一趟?”
尚和平心念电转,迅速权衡利弊。这话真假难辨,但跟着这三个瘟神,至少能掌握他们的动向,在这消息闭塞的年月,不失为一步险棋。他故作迟疑。
花蝴蝶见状,冷哼一声:“等逮住了刀疤脸,查清了东沟坟圈子的案子,爷们儿心情好了,王家那点印子钱,说不定就好说话了!” 这话半是利诱,半是威胁,摆明了要借尚和平的枪法和对地形的熟悉。
尚和平瞬间有了决断:刀疤脸确是心腹大患,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借刀杀人除了他,既能绝后患,又能暂缓王家压力,一举两得。他看了一眼面无人色的王二贵,对拍地缸道:“花爷、缸爷既然抬举,和尚我就跟去见识见识。二贵,你自己回任家油坊等着,告诉你哥,放宽心,有我。”
王二贵如蒙大赦,连连称是,骑着那匹大黑儿马,头也不回地往任家油坊去了。
尚和平翻身上了拍地缸手下让出来的一匹马,随着这支煞气腾腾的队伍,调转方向,朝着北山和尚窝堡的后山,疾驰而去。
北山的风格外凛冽,像无数把小刀子,刮得人脸颊生疼。积雪覆盖着崎岖山路,林子深处静得吓人,只有马蹄踏碎雪壳子的“咔嚓”声和偶尔折断枯枝的脆响。
花蝴蝶显然得了准信,带着人直扑后山一处隐蔽山坳。那里有个废弃的炭窑,旁边倚着个猎户丢下的破窝棚。
眼线报告,刀疤脸和他仅剩的两三个死忠就藏身于此,靠着山下铁匠铺吕四受其兄吕三嘱托,偷偷接济的粮水度日。
快到山坳时,花蝴蝶打了个手势,众人纷纷下马,呈扇形分散包抄。
“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抓活的!爷要亲自问问,东沟那八个兄弟,是不是他下的黑手!费老二那档子埋汰事,是不是他干的!”花蝴蝶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嗜血而兴奋的光芒。
众人屏住呼吸,缓缓合围。炭窑和窝棚静立眼前,门口还有未燃尽的柴灰。
突然!“砰!”一声枪响撕裂山林寂静!子弹擦着花蝴蝶的帽檐飞过,打在后面树干上,木屑纷飞!
“有埋伏!”拍地缸大吼,顺势趴倒,举枪还击。
霎时间,枪声如爆豆般炸响!炭窑和窝棚里也喷射出火舌,刀疤脸等人显然发现了他们,抢先发难。
尚和平反应极快,一个侧滚翻隐到一块巨石后,短刀已握在手中。
他眯眼观察,刀疤脸人虽少,却占了地利,枪法也刁钻,一时竟压得花蝴蝶这边难以抬头。
“妈的!给老子往死里打!”花蝴蝶气急败坏,指挥喽啰强攻。可这群土匪擅长马背冲杀,这等山林攻坚战却是外行,几次冲锋都被打退,还伤了一人。
尚和平看准时机,窝棚里一个土匪刚探头射击,他手腕一抖,“啪!”枪响人倒,那土匪眉心绽血,仰面毙命。
“好枪法!”拍地缸忍不住喝彩。
花蝴蝶也瞥了尚和平一眼,眼神复杂难明。
趁对方火力稍歇,花蝴蝶身如鬼魅,几个起落竟冒险欺近窝棚侧面,一脚踹开破木板,枪口直指屋内:“刀疤脸!滚出来!”
窝棚里,脸上刀疤狰狞的汉子,正是“一股风”二当家刀疤脸。他见退路已绝,面露绝望,猛地举枪欲拼。花蝴蝶动作更快,“砰”一枪击中其手腕,短枪落地。喽啰们一拥而上,将刀疤脸和另一个受伤的亲信捆成了粽子。
山坳重归死寂,只余粗重喘息和刀疤脸痛苦的呻吟。
花蝴蝶走到近前,用脚尖踢了踢他:“刀疤脸,还认得爷吗?”
刀疤脸啐出一口血沫,狞笑:“花蝴蝶!管不住裤裆的玩意儿!上次李家店就该做了你!哼,落你手里,认栽!给爷来个痛快的!”
这话正戳花蝴蝶肺管子——李家店的旧怨,东沟被骟的弟兄,加上王喜芝落空,新仇旧恨涌上心头。
他上前一脚踹在刀疤脸脑袋上:“想死?便宜了你!” 揪住他头发,“说!东沟坟圈子,马三、牛二,还有我那六个兄弟,封喉割蛋,是不是你们‘一股风’干的?!”
刀疤脸一愣,破口大骂:“放你娘的罗圈屁!老子是绑票砸窑的,不是他娘刨坟骟人的变态!杀人常有事,割那玩意儿?老子嫌脏手!”
拍地缸吼道:“还嘴硬!不是你们,谁划的三道口子?”
“那是旧标记!东沟的事跟老子无关!”刀疤脸脖子一梗,“‘一股风’散了,老子东躲西藏,哪有闲心找你们晦气?就算真是老子,杀就杀了,骟他们?呸!”
他语气坚决,不似作伪,尤其时间点——刘家沟劫法场后——也对不上。
花蝴蝶眉头紧锁。算盘张冷眼旁观,心中疑云更浓。
“不见棺材不落泪,就得让你也尝尝被骟的滋味!”一旁算盘张威胁到。
刀疤脸目眦欲裂,挣扎怒骂:“我草你八辈祖宗麻秆张!你不得好死……”
花蝴蝶不耐烦地挥手:“堵上嘴!带走!回山交给大当家发落!”
不是“一股风”,那会是谁?手段如此狠毒,又熟知土匪标记?他不自觉地,将目光悄悄投向一旁面色平静的尚和平。
尚和平心中已是巨浪翻涌:刀疤脸的否认在意料之中,但算盘张那探究的眼神,让他嗅到了危险——必须灭口,迟则生变!
恰在此时,被捆着的那个受伤亲信,和刀疤脸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挣脱束缚,跳起来就往密林深处狂奔!
“不好!跑了!”拍地缸一声惊呼,抬枪就射,“啪”的一声枪响,可惜打偏了。
那亲信借着林木掩护,身形闪动,眼看就要没入黑暗,花蝴蝶和喽啰们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纷纷举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