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居仁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滴在那枚铜铃上，却被铃身的纹路瞬间吸尽。他盯着铜镜里自己苍白的脸，指腹摩挲着颧骨上刚浮现的黑斑——血箭阴魂咒又发作了，比上次更凶。
“余子童，你当真以为能困得住我？”他对着空气低吼，识海里立刻传来桀桀怪笑：“困不住？那你这脸是怎么回事？再拖半年，不用韩立动手，你自己就得烂成一滩泥！”
墨居仁猛地将铜镜扫落在地，碎片溅起时，他瞥见窗纸上映出个黑影。反手抓起桌角的铁锥，悄无声息地贴到窗边，猛地戳破窗纸——
“李虎？你在这儿做什么？”
窗外的杂役弟子吓得一哆嗦，手里的药碗摔在石阶上，黑褐色的药汁溅了满地。“墨、墨大夫，我来送药……张铁师兄的曲魂又闹了，您让熬的镇魂汤……”
墨居仁盯着他发抖的膝盖，突然注意到对方袖口沾着点金粉——是黄枫谷特制的传讯符灰烬。“这汤是给谁喝的？”他声音放得极缓，铁锥的尖正对着李虎的咽喉。
李虎的脸瞬间惨白：“给、给张铁师兄……”
“撒谎。”墨居仁屈指一弹，铁锥擦着对方的耳朵钉进门框，“镇魂汤里掺了牵机引，是给韩立准备的吧？黄枫谷的人许了你什么好处？”
李虎“扑通”跪下，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他们说只要让韩立喝下去，就给我颗聚气丹！我娘快病死了，我需要丹药……”
墨居仁的指节捏得发白。牵机引无色无味，能锁修士灵力，黄枫谷这是想借刀杀人，既除掉韩立，又能把账算在他头上。他突然笑了，笑得李虎毛骨悚然：“起来，这汤我替你送。”
***韩立正在整理从张铁曲魂身上搜出的符箓，指尖捏着张泛黄的符纸，上面画着半截虚天殿的地图。“这标记……”他皱眉比对怀里的玉盒残图，发现竟能对上一角，“张铁怎么会有这个？”
门“吱呀”一声开了，墨居仁端着药碗走进来，脸上堆着笑：“韩小兄弟，看你忙了一上午，特意给你炖了安神汤。”
韩立抬头，目光在药碗上顿了顿。碗沿沾着根极细的黑毛，是七玄门后山特有的铁线鼠的毛——这种鼠子只在埋死人的地方扎堆。“墨大夫有心了，”他不动声色地将地图塞进袖袋，“只是我刚用了餐，怕是喝不下。”
墨居仁把药碗往桌上一放，碗底与桌面碰撞发出闷响：“这可是我用三百年份的首乌熬的，你不喝，是不给我面子？”他说着掀开碗盖，一股异香飘出，韩立注意到他袖口的金粉——和李虎身上的一模一样。
“墨大夫最近常跟黄枫谷的人打交道？”韩立突然发问，手悄悄按在腰间的铜铃上。
墨居仁的笑容僵在脸上，随即又咧开嘴：“哪有的事……”话音未落，韩立突然掀翻桌子，药碗摔在地上，黑褐色的药汁溅了墨居仁一裤腿，在接触到布料的瞬间，竟冒出丝丝白烟。
“牵机引，黄枫谷的手笔果然不小。”韩立摸出铜铃晃了晃，铃声清越，墨居仁立刻捂着头蹲下身，识海里的余子童尖叫起来：“是镇魂铃！快杀了他！”
墨居仁从靴筒里抽出把短刀，带起道寒光直刺韩立心口。韩立侧身躲过，铜铃往他手腕上一砸，“当啷”一声，短刀脱手而飞，墨居仁的手腕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你以为凭余子童那点残魂，能奈我何？”韩立踩着他的手背，铜铃越晃越响，墨居仁的七窍开始渗血，“他不过是黄枫谷抛出来的饵，你和李虎一样，都是棋子。”
墨居仁突然狂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棋子？那你呢？你以为掌天瓶是好拿的？黄枫谷的人就在山下，你杀了我，他们正好有理由夺瓶！”
韩立的脚微微一松，墨居仁趁机抽出藏在腰带里的符牌，往地上一拍，牌面红光暴涨，竟形成道血色屏障将韩立罩在里面。“这是血禁符，能锁你半个时辰，足够黄枫谷的人上山了！”
他挣扎着爬起来，刚要冲出房门，却被门槛绊了个趔趄——是李虎！那杂役正举着块石头，抖得像筛糠。“墨大夫，对、对不起，韩立师兄说……说救我娘的药，他能弄到……”
墨居仁刚要发作，血色屏障突然“咔嚓”一声裂开道缝，韩立的声音传出来：“墨居仁，你看这是什么？”
屏障的裂缝越来越大，墨居仁回头，看见韩立手里拿着半块玉牌，上面刻着“黄枫”二字，正是他昨天给黄枫谷使者的信物。“你……你怎么会有这个？”
“李虎说，这是你让他交给黄枫谷的，用来证明我已中了牵机引。”韩立走出裂开的屏障，铜铃在指尖转着圈，“可惜啊，他把信物换成了假的，真的在我这儿。”
墨居仁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识海里的余子童发出凄厉的惨叫。他低头，看见自己的胸口正渗出黑血，血箭阴魂咒竟在此时彻底爆发。“不……不可能……”
“余子童的元神快撑不住了，”韩立蹲下身，看着他胸口的黑斑迅速蔓延，“他本想借你的身体夺舍，现在黄枫谷的人没来，你的咒又发作，他不跑等着被你拖死？”
墨居仁的视线开始模糊，他抓住韩立的裤脚，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救我……我知道虚天殿的另一个入口……”
韩立没说话，只是晃了晃铜铃。铃声里，墨居仁胸口的黑斑突然开始消退，余子童的尖叫变成了惊恐的怒骂：“韩立！你敢用镇魂铃逼我！”
“不敢。”韩立收起铜铃，从怀里掏出个瓷瓶，倒出粒黑色药丸，“这是解牵机引的药，你要不要？”
墨居仁的眼睛瞬间亮了，刚要去接，韩立突然把药丸扔给李虎：“给他娘送去。”
“你！”墨居仁气得浑身发抖，却见韩立掏出张符纸，上面画着和张铁曲魂身上一样的符文，“想活命，就告诉我，张铁的曲魂为什么会有虚天殿地图？”
墨居仁盯着那符纸，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早就知道……你故意引黄枫谷的人来，就是为了逼我说出地图的事！”
韩立笑了笑，指尖的铜铃又开始轻响：“答对了。不过还有个问题——余子童跟你说，掌天瓶能治血箭阴魂咒，是真的吗？”
墨居仁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淌。
***李虎捧着瓷瓶跑下山时，正撞见三个黄枫谷的修士往山上走，为首的留着山羊胡，腰间挂着块刻着“谷”字的令牌。“小娃娃，看见墨居仁了吗？”
李虎想起韩立的嘱咐，故意往反方向指了指：“墨大夫去后山埋东西了，说是什么重要的符牌……”
山羊胡眼睛一亮，挥手道：“跟上去看看！”
三人刚转过山坳，就听见前方传来铜铃的脆响，紧接着是声惨叫，像是有什么东西爆开了。山羊胡暗道不好，提气往前冲，却见地上只有滩黑血，旁边扔着半块碎裂的符牌——正是他们给墨居仁的信物。
“人呢？”
“师兄你看！”个年轻修士指着树上，只见片衣角挂在枝头，随风飘动，像是被什么东西撕碎的。
山羊胡捏碎符牌，脸色铁青：“被摆了一道！追！”
***房间里，墨居仁瘫坐在地上，看着韩立将张铁的曲魂符烧成灰烬。符纸燃尽的青烟里，隐约浮现出半张虚天殿的地图，与韩立玉盒里的正好拼合成完整的一角。
“余子童骗你，掌天瓶治不了咒，他只是想借你手夺瓶。”韩立收起地图，“现在，你可以说了，另一个入口在哪？”
墨居仁咳了口黑血，惨笑道：“在……在七玄门的禁地，那地方……有上古禁制，只有用惊蛟会的令牌才能进……”
韩立挑眉：“你倒舍得说。”
“不说又能怎样？”墨居仁看着自己渐渐恢复血色的手，“你刚才用镇魂铃暂时压制了咒，算是还你人情。但黄枫谷不会罢休，他们的大部队明天就到。”
韩立摸出铜铃，铃身的金光比之前更亮了：“那正好，省得我去找他们。”
墨居仁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你以为你能打得过黄枫谷的长老？他们可有筑基期修士。”
韩立没说话，只是将铜铃往桌上一放，铃声震得窗纸簌簌作响，门外传来李虎的声音：“韩立师兄，药买回来了！还有……张铁师兄的曲魂好像又动了！”
韩立起身时，铜铃突然“咔嚓”一声裂开道缝。他低头看着铃身的裂痕，眉头微微一皱——这铃，怕是撑不了几次了。
墨居仁也看见了那道裂痕，眼中闪过丝快意，却又很快被恐惧取代。他知道，铜铃碎的那天，要么是韩立死，要么是他自己彻底被余子童夺舍。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山风卷着落叶撞在门上，发出“砰砰”的声响，像有人在外面敲门。韩立握紧铜铃，指尖的符纸微微发烫——那是他刚才贴在山腰的预警符，黄枫谷的人，果然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