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好奇、幸灾乐祸……
种种复杂的情绪如同无形的薄雾，弥漫在初级实战课的露天训练场上。
今天，几乎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知道，一场好戏即将上演。
维克多与林知约定的指导战。
场地比平日更加规整，学员们自发地围成了一个松散的圆圈，将中央一片铺着细沙的区域空了出来，那里将是临时的对决场地。
格里恩导师面色严肃地站在场地边缘，既是裁判，也负责防止意外发生。
他虽然不喜学员私斗，但既已约定，且符合指导名义，他也只能默许。
维克多早早地站在了场地一侧。
他今天特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法师袍，剪裁合体、绣着兰尼斯特家族徽记。
手持一根镶嵌着红宝石的短柄魔杖，整个人显得意气风发，志在必得。
他微微昂着头，目光扫视着周围的学员，尤其是在看到艾莉亚也站在人群中观战时，嘴角更是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
他下意识地用拇指摩挲着戴在食指上的一枚新戒指。
戒指样式古朴，镶嵌着一颗不起眼的暗红色小晶体。
若不仔细看，只会以为是普通的装饰品。
这正是他叔父派人连夜送来的小礼物。
一枚能够微量但持续增强佩戴者对火元素感应力与掌控力的附魔戒指。
效果虽然微弱，但在学徒级别的对抗中，足以让他的火花术威力更胜，施法速度更快，精神力消耗更少。
这就是他的保险。
他要以绝对的优势，摧枯拉朽般地击败林知，不给对方任何一丝侥幸的机会。
与维克多的张扬截然不同。
林知依旧穿着那身洗得有些发白的普通学员袍，空着双手，平静地走入场地中央，站在了维克多的对面。
他的眼神古井无波，仿佛即将进行的不是一场可能决定他学院生涯走向的对决，而只是一次寻常的数据采集实验。
两人的对比如此鲜明，一个如开屏的孔雀，一个如不起眼的顽石。
围观学员中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几乎没人看好林知。
卡尔紧张地攥紧了拳头，手心全是汗。
艾莉亚则微微蹙眉，目光在林知空着的双手和那过分平静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格里恩导师清了清嗓子，低沉的声音压下了一片嘈杂。
“既是指导战，便需点到为止。以一方主动认输，或失去战斗力，或被我判定无法继续为结束。不得故意重伤对手，明白吗？”
“明白，导师。”
维克多优雅地躬身行礼，语气轻松。
林知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
“那么，开始！”
格里恩导师话音刚落的瞬间，维克多眼中厉色一闪，几乎没有任何酝酿，魔杖已然抬起！
“伊格尼斯·弗兰姆！”
咒语吟唱快速而标准，得益于那枚戒指的微弱增幅，他感觉此次调动魔力格外顺畅！
魔杖尖端红光大盛，一团比平日练习时更大、颜色更深邃、散发着灼热气息的火球，几乎是瞬间凝聚成型，带着呼啸的风声，如同出膛的炮弹，径直朝着林知的面门轰去！
“好快！”
“这威力……比标准火花术强多了！”
“维克多少爷动真格的了！”
人群中响起一片惊呼。
这一记火球的凝聚速度和威力，明显超出了学徒的水平，显然维克多没有丝毫留手，打算一击定胜负，甚至想让林知当场出个大丑！
面对这迅猛而来的攻击，林知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大惑不解的举动。
他没有立刻吟唱咒语进行对攻，也没有慌乱地闪避，而是……
微微侧身，双脚不丁不八地站定。
目光锐利地锁定着那团飞来的火球，瞳孔微微收缩，似乎在快速计算着什么。
在他的视野中，那团炽热的火球不再仅仅是魔法造物，而是一个遵循着物理规律的抛射体。
它的飞行轨迹、速度、与空气摩擦可能造成的能量衰减、甚至周围气流细微的变化……
所有这些变量，都在他远超常人的大脑中，被瞬间构建成一个简化的动力学模型。
“初速度···，抛物线轨迹···，预计落点在我原位置后方半米处。”
“能量核心稳定，但外层结构因高速飞行与空气摩擦，存在能量逸散，主要集中于飞行轨迹的后半段……”
这些数据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与此同时，他早已通过定向谐振冥想法进入的高度专注状态，让他对周围环境的能量流动感知异常清晰。
他甚至能感觉到维克多火球飞过时，扰动的空气中那细微的能量涟漪。
就在那火球即将临体，灼热的气浪已经扑面，引得周围一片惊呼，卡尔甚至忍不住要闭上眼睛的刹那。
林知动了！
他的动作幅度极小，仅仅是上半身如同柳絮般，向着侧后方微微一仰，同时脚下巧妙地挪动了半步。
呼！
那团威力不俗的火球，几乎是擦着林知胸前飘动的袍角呼啸而过，带起的劲风将他额前的黑发吹得向后扬起，最终狠狠地砸在了他身后不远处的沙地上。
“轰！”
一声闷响，沙土飞扬，被炸出一个浅坑，坑底的沙子因高温而呈现出熔融的琉璃状。
毫发无伤！
林知竟然在最后一刻，以最小的动作，精准地避开了这迅猛的一击！
全场瞬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自信满满的维克多和一直面色严肃的格里恩导师。
这……这是什么情况？
他不是应该仓促释放一个不成熟的火花术对撞，或者狼狈地翻滚躲闪吗？
这种轻描淡写、仿佛早就计算好轨迹的精准闪避，是怎么回事？！
维克多的脸色第一次变了，那是一种计划被打乱的错愕和随之升起的羞恼。
他感觉自己志在必得的一拳，打在了空处。
“运气！一定是运气！”
维克多心中怒吼，他不相信林知能看穿他的攻击。
他再次举起魔杖，脸色阴沉。
“伊格尼斯·弗兰姆！”
“伊格尼斯·弗兰姆！”
他不再保留，连续吟唱，两团火球一左一右，呈夹击之势，带着更炽热的气息，再次射向林知！
他倒要看看，这次林知还能怎么躲！
面对这左右夹攻，看似避无可避的局面，林知的眼神依旧冷静。
他的大脑如同超频运行的处理器，快速计算着两个火球不同的飞行速度、轨迹以及它们之间形成的安全区域。
就在火球即将合拢的瞬间，林知脚步一错，身体以一个看似别扭、却极其高效的微小角度侧旋，如同游鱼般，险之又险地从两团火球那微小的攻击间隙中穿了过去！
轰！
轰！
两声爆响几乎同时在他身后响起，沙土再次飞溅。
林知依旧站立在场中，袍角甚至没有沾上多少尘土。
一次是运气，两次呢？
全场鸦雀无声，只剩下火球爆裂后的余响和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知身上，充满了难以置信。他没有使用任何炫目的魔法，仅仅依靠……
仿佛未卜先知般的判断和不可思议的闪避技巧，就连续化解了维克多势在必得的攻击！
维克多的脸涨成了猪肝色，胸口因愤怒和连续施法而微微起伏。
他感觉自己像个被戏耍的小丑，所有的攻击都落在了空处。
艾莉亚碧蓝色的眼眸中，震惊之色越来越浓。
她紧紧盯着林知那平静的脸庞，一个念头不可抑制地升起：
他根本不是靠运气！
他……
他好像真的能看穿火球的飞行轨迹！
格里恩导师的眉头也深深锁起，他看向林知的目光中，充满了审视和疑惑。
这种闪避方式，绝非寻常学员所能掌握。
林知轻轻拂了拂袍袖，抬眼看向因羞愤而有些失态的维克多，终于第一次主动开口，声音平静地回荡在寂静的场地中：
“你的火球，飞行轨迹过于直白，能量逸散率偏高。如果只是这种程度……”
他顿了顿，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右手，五指微张，对准了维克多。
“那么，轮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