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触到铜钥匙的瞬间,电子表冷不丁震了一下。
倒计时跳成23:46:12,钥匙上浮出那行细如发丝的刻痕:“第七次,别开门。”
我收回手,钥匙没拿,门也没关。床板咔哒落回原位,像给某个老掉牙的程序按下确认键。走廊外雨还在下,可我已经听不见了。脑子里只剩沈哑那句“23小时47分”,还有佛珠脉冲和q-7共振的波形图,在视网膜上打转。
q-7是触发码,7-01是我的编号,而7楼……是我宿舍所在。
这栋楼的设计图我背过三遍,七楼没有实验舱,没有焚化炉,也没有什么“清源计划”的地下入口。但它有电梯——一部三十年没更新过系统的老古董,按钮还是机械旋钮式,维修记录显示最后一次检修是1985年10月7日。
我抓起校服套上,电子表塞进袖口。断裂的光纤还缠在表带内侧,像条死掉的数据蛇。我把它扯下来,插进表盘侧面的离线端口。嗡的一声,缓存里的佛珠脉冲自动加载,频率锁定7.01hz。
这玩意儿能干扰量子纠缠态的逻辑锁链,理论上。
我冲出宿舍,楼道灯忽明忽暗,像是被人用脚本调了亮度。七楼电梯间就在转角,门缝里渗出银光,细看是无数根丝线横竖交错,织成一张立体蛛网,每根都泛着金属冷泽。
我认得这种材质——上一次见是在b3实验室的培养舱表面,那是逻辑孢子用来构建认知牢笼的量子纤维。
它们现在把电梯变成了活体囚笼。
我深吸一口气,把光纤另一头按在电梯按钮面板上。脉冲信号顺着金属传导,丝网微微震颤,像被无形的手拨了一下。我趁机猛按7楼按钮。
“滴——”
一声清响,门缓缓滑开。
里面不是轿厢,而是一颗直径两米的铬球,表面光滑如镜,倒映着我扭曲的脸。它悬浮在半空,缓缓旋转,像某种外星文明的审判装置。
我没退。
反而一脚踏了进去。
脚落下的瞬间,铬球猛地收缩,将我整个吞没。四壁闭合,内外隔绝,我像被塞进一颗液态金属做的胶囊。耳边响起低频嗡鸣,不是从空气传来的,而是直接从颅骨内部共振。
系统界面终于弹出,但不是熟悉的任务提示。
而是倒计时:00:59:59。
红色数字,一秒一跳。
我盯着它,心跳比秒针还稳。这数字不对劲——沈哑给的是23:47:00,这个却是整整一小时。两个倒计时同时运行,一个在外面,一个在里面,像是在测试我的认知同步率。
我抬手想调出“痕迹回溯”,系统毫无反应。
再试“逻辑链强化”,界面黑屏。
“微表情透视”?直接灰显,提示“认证权限不足”。
我靠。这是被系统背刺了?
铬球内壁突然波动,像水银镜面被投入石子。画面浮现——一间焚化炉前,女人背影单薄,穿着80年代的白大褂,正低头写什么。火光映在她脸上,我看清了侧脸轮廓。
是我妈。
她嘴唇在动,声音却从四面八方传来:“他们来了……别信七……qY_……”
qY_?
我猛地想起什么。母亲葬礼那天,我翻过她遗物,一支钢笔上刻着这三个字母,我一直以为是笔名缩写。
现在它成了密码?
我掏出电子表,手指在屏幕上敲下“qY_”。没反应。我又试“qY-7”,系统弹窗:“协议未授权”。
铬球内壁的画面切换。
焚化炉门打开一条缝,林晚秋被锁在里面,双手贴在玻璃上,眼神死死盯着镜头。她眼球表面,浮现出一串数字——00:59:38。
和我这边同步。
更诡异的是,她瞳孔裂痕中,倒映出这颗铬球的影像。而球面上,又有她的倒影。
无限嵌套。
我意识到,这不是单向监控,是量子视觉锚定。她在看我,我也在看她,我们的视线在高维空间交汇,形成闭环。
我贴着球壁,把电子表按上去。表盘残留的量子尘埃样本自动激活,开始反向扫描。几秒后,生物信号波形跳出来——微弱但稳定的心跳频率,匹配林晚秋的dNA特征码。
方向:地下b3,坐标偏移17米。
她不在原实验室,而在更深处。
我正要记下数据,铬球突然升温。皮肤开始发麻,像是有电流从毛孔渗入。我低头一看,手臂边缘变得透明,血管在皮下泛着蓝光。
这玩意儿在同化我。
我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脑门。痛感让我清醒了一瞬,目光扫过母亲画面中的焚化炉台面。一名护士正递上记录本,胸牌一闪而过。
名字是:林晚秋。
编号:qY-7-01。
我脑子嗡了一声。林晚秋不仅是基因融合体,她还曾以护士身份出现在母亲临终现场?三十年前的事,她怎么可能在场?
除非……
她不是第一次活在这个时间线上。
我甩甩头,不能乱。现在最要紧的是打破认证封锁。系统不认q-7,不认7楼,也不认血缘密钥。但它一定认某个原始协议。
我回忆沈哑的话:“你不是第七次来。”
还有钥匙上的警告:“第七次,别开门。”
七是陷阱,是循环的终点,也是系统的重启键。
我不该按7楼。
我不该信q-7。
我该信的,是qY_。
我抹了把鼻血,涂在电子表盘上。血滴顺着屏幕滑落,渗进接口。我闭眼,输入“qY_”,然后按下确认。
系统震动。
界面闪出一行字:“量子审判协议启动。”
接着弹出选项:
【你是否承认自己是案件本身?】
我盯着这行字,笑了。
这不就是标准话术吗?审讯室里最爱用这套——“你不是凶手,你是犯罪现场的延伸”。
可现在,系统拿这套来问我?
我点了“否”。
弹窗消失。
倒计时依旧跳动:00:58:11。
没用?
我正要再试,铬球内壁突然剧烈波动。母亲的画面碎成光点,林晚秋的影像也被撕裂。取而代之的,是一行浮现在球面裂痕中的字:
“好一朵茉莉花”。
是用血写的,笔迹像我,又不像我。
我愣了两秒,随即明白——这是我自己写的。
在某个我没记忆的轮回里。
我扯下校服袖口,蘸着还在流的鼻血,在电梯壁上一笔一划写下那句歌词。写完,我开始哼。
“好一朵茉莉花,好一朵茉莉花……”
旋律出口的瞬间,铬球猛地一震。
倒计时停了。
00:58:04,静止不动。
系统界面闪出乱码,像是被什么强行干扰。电子表发烫,表带开始融化,和皮肤粘在一起。我感觉意识被拉长,像一根即将断裂的弦。
但我知道,这0.7秒的暂停,不是巧合。
是某种机制被触发了。
就像有人在高维服务器里,替我按下了暂停键。
我盯着那串静止的数字,喉咙发干。
如果这真是审判,那它审的不是我的行为,而是我的存在是否合理。
如果我本就是案件的一部分,那破解案件,是不是等于否定自己?
铬球表面裂痕扩大,林晚秋的瞳孔再次浮现,这次她动了动嘴唇。
无声,但我读懂了。
她说:你妈写的不是遗言。
是密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