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退后一步，神情自若，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涂山雪还僵在原地，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她雪白的颈子僵直，赤色的美眸睁得大大的，瞳孔里还残留着方才那张骤然放大的脸。
唇上，还余留着那份陌生的、温热的、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霸道触感。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活了五百年，作为涂山氏乃至整个东荒最耀眼的天之骄女，她何曾与任何男子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
别说是亲吻，就是牵手，在今天之前，也未曾有过。
她的骄傲，她的矜持，她身为九尾天狐的尊严，在这一刻，被这个男人用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彻底撕碎。
屈辱，愤怒，像火山一样在胸口积蓄，即将喷发。
可紧随其后的，却是一阵让她更加恐惧的无力感。
身体发软，心跳快得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连抬起手给他一巴掌的力气都没有。
那道该死的“同心共死印”，将她心底最深处，那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他身上那股致命的危险气质所吸引的悸动，毫无保留地放大，让她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背叛”。
羞耻感排山倒海而来，让她几乎想要就此死去。
“你……”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沙哑得厉害，带着哭腔。
“这就是第一课。”萧衍打断了她，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辩的魔力，“想要骗过所有人，首先要骗过自己。从这一刻起，你要忘记你涂山氏少主的身份。”
他走到温玉宝座前，重新坐下，目光沉静地注视着她。
“你不是涂山雪，你是一个沉睡了十几万年，刚刚苏醒的太古神龙，所看中的女人。你的骄傲，源自于我的青睐。你的未来，系于我一身。”
“所以，刚才那不是轻薄，而是恩赐。”
“懂了吗？”
一番颠倒黑白、荒谬绝伦的歪理，从他口中说出来，却偏偏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反驳的说服力。
涂山雪浑身颤抖，一半是气的，一半是被他这番无耻的言论给惊的。
恩赐？他竟然说这是恩赐？！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你这个……无赖！恶棍！”她终于骂了出来，可声音软绵绵的，毫无杀伤力，反而更像是在撒娇。
萧衍笑了。
“不愧是狐狸精，种族天赋就是强。”他赞许地点了点头。
涂山雪的脸“唰”地一下，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
她感觉自己快要被这个男人活活气死了。
就在她理智崩溃的边缘，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涂山源那激动到变调的声音。
“老祖！老祖！您要的东西，老奴给您送来了！”
话音未落，涂山源已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手里捧着几枚流光溢彩的玉简。
他一进门，就看到自家孙女眼眶泛红，唇瓣娇艳欲滴，面带薄怒地瞪着宝座上的萧衍，而萧衍则是一脸的云淡风轻。
老狐狸的脑子瞬间转了八百个弯，立刻脑补出了一场“霸道龙祖爱上我，俏狐仙欲拒还迎”的年度大戏。
他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意味深长，对着萧衍挤眉弄眼：“老祖，雪儿这孩子从小被我们惯坏了，性子是傲了点，但心地不坏。您……多担待，多调教。”
“咳咳！”
涂山雪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被自己爷爷这番话呛得连连咳嗽。
神特么的调教！
你哪只眼睛看到他“担待”我了？他分明是……
她羞愤欲绝，却又不能明说，一张俏脸憋得通红，瞪着自家爷爷的眼神，几乎要喷出火来。
涂山源却完全会错了意，还以为孙女是在害羞，脸上的笑容愈发慈祥和蔼。
他快步上前，将玉简恭恭敬敬地呈上。
“老祖，这几枚玉简里，记载了当今九洲大陆所有一流以上势力的分布、强者信息，还有一份最详尽的东荒舆图。另外，关于‘归墟海眼’的一切传说和记载，也都拓印在里面了。”
他顿了顿，又掏出一个紫金葫芦，一脸神秘地凑了过去，压低声音。
“老祖，这是我族秘藏的‘九转龙虎丹’，那个……您沉睡日久，本源亏空，想必……精力有损。此丹……嘿嘿，壮本培元，功效卓着，您……您和雪儿……都用得上！”
轰！
涂山雪脑子里最后一根弦，彻底崩断。
九转龙虎丹？！
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这是狐族给那些难以留下子嗣的纨绔们，用来强行提升“能力”的虎狼之药！
爷爷竟然把这个东西拿给这个骗子？还说什么“她也用得上”？！
“爷爷！”她尖叫一声，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咳，你这孩子，嚷什么！”涂山源老脸一板，随即又换上谄媚的笑容看向萧衍，“老祖，您别介意，女孩子家家的，脸皮薄。”
萧衍瞥了一眼那个紫金葫芦，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一下。
这老狐狸，为了抱大腿，连孙女都往火坑里推，还生怕火烧得不够旺，主动在底下添柴。
他没有去接那葫芦，而是拿起一枚关于“归墟海眼”的玉简，神念探入其中。
“不必了。”他淡淡开口，“吾的本源，非这些凡俗丹药所能弥补。”
一股庞大的信息流涌入脑海。
归墟海眼，九洲四大禁区之一，为万水之终点，连通着一方不可名状的恐怖世界。
每隔千年，海眼便会喷发一次“黑潮”，所过之处，万物凋零，生机断绝。即便是妖圣，也不敢进入其中。
传闻黑潮之中，有九境的“恐惧之母”，乃恐惧的化身，不死不灭。
曾有妖圣试图探查海眼深处，结果遭受重创，狼狈而归，只带回一句话：“海眼之下，有大恐怖。”
萧衍放下玉简，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那片黑暗的禁区。
“恐惧之母？”
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飘忽，一股无形的威压自他身上弥漫开来，让整个通天阁的灵气都为之一滞。
“以天下生灵的恐惧为食，这种邪神，我迟早要将其禁区彻底荡平！”
荡平禁区！
这四个字，像是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涂山源的心上。
他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连神魂都在颤抖。
这是何等的气魄与雄心！
他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在这一刻，彻底烟消云散。
真的！这位绝对是真的！
除了从那个神话时代活下来的祖龙亲子，还有谁敢放言要荡平黑暗禁区？！
而一旁的涂山雪，同样心神剧震。
她看着那个男人，看着他将黑暗禁区都不屑一顾的那份从容与淡定，那种视天下群雄如无物的气度……
一瞬间，她竟也产生了一丝荒诞的错觉。
或许……他说的都是真的？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她强行掐灭。
不！他是个骗子！一个把所有人都骗了的超级大骗子！
可为什么，这个骗子身上，却有着比真正的神只还要耀眼的光芒？
她心乱如麻。
萧衍没有理会爷孙俩各异的心思，他再次看向涂山源。
“你去通知敖广，令其尽快准备，吾要在凤族大典前恢复元气。”
“是！老奴遵命！”涂山源激动地领命，仿佛得到了一项无上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