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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林的后背陷在廉价床垫磨出的凹陷里,弹簧时不时发出 “吱呀” 的抗议声,像极了楼下老槐树在风里的呻吟。这张床垫是他三年前从旧货市场淘来的,当时老板拍着胸脯说能睡五年,可才过三年,中间就塌下去一大块,每次翻身都得小心翼翼,生怕动作大了把弹簧彻底压断。出租屋的天花板洇着一块不规则的水渍,是上个月暴雨留下的痕迹,此刻在昏黄的灯泡下泛着陈旧的霉斑,形状倒有些像囡囡画过的水母。他抬头盯着那片霉斑,恍惚间仿佛看到囡囡举着画纸跑到他面前,奶声奶气地说:“爸爸你看,这是水母,它在天上游呢!” 想到这儿,阿林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了扬,但眼里很快又蒙上了一层雾。

他蜷着腿,右手探进枕头边的帆布背包,指尖先是触到了几张揉皱的招聘报纸。那些报纸已经被他翻来覆去看了不下十遍,上面的招聘信息要么要求太高,要么薪资低得不够糊口,边角都被磨得卷了起来。油墨味混着背包布料的霉味钻进鼻腔,那股味道让他有些反胃,却又舍不得把报纸扔掉,总想着万一哪天就能在上面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紧接着,他的指尖就碰到了那个熟悉的塑料方块 —— 魔方的棱角已经被磨得圆润,在掌心沉甸甸的,带着体温。

“爸爸,你看我拼好一面啦!” 脑海里突然响起囡囡清脆的声音,阿林的手指顿了顿,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他把魔方轻轻搁在胸口,缺角的白色面朝上,那是去年搬家时从纸箱里摔出来磕坏的。当时囡囡看到魔方缺了个角,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拉着他的衣角说:“爸爸,魔方坏了,怎么办呀?”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蹲下来,摸了摸囡囡的头,笑着说:“没事,缺了个角咱们也能拼,它还是咱们的宝贝魔方。” 如今,缺口处的塑料毛糙得硌手,边缘还泛着淡淡的黄,像一块缝在深色布料上的褪色补丁。

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溜进来,刚好落在那个缺口上,投下一小片细碎的阴影,倒让那白色显得更刺眼了些。阿林盯着那片白,忽然想起囡囡小时候总爱把馒头掰出一个角,递到他嘴边说 “爸爸吃小补丁”。那时候的馒头是松软的,带着麦香,是楼下张婶家馒头店刚蒸出来的,每次囡囡都要拉着他去买。不像现在楼下便利店卖的,硬得能硌掉牙,上次他买了一个,嚼了半天都没咽下去,最后只好扔了。

“阿林,在家吗?” 门外突然传来房东王阿姨的声音,阿林心里一紧,连忙把魔方塞进枕头底下,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快步走到门口打开门。

“王阿姨,您有事吗?” 阿林挤出一个笑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慌张。

王阿姨双手叉腰,眉头皱着,看了看阿林的出租屋,又看了看他,语气有些不耐烦地说:“阿林啊,你这房租都拖了半个月了,什么时候能交啊?我这也是要交物业费的,总不能一直替你垫着吧?”

阿林的头低了下去,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声音有些沙哑地说:“王阿姨,实在对不起,我还在找工作,再宽限我几天,等我找到工作了,一定马上把房租给您补上。”

“找工作找工作,你都找了多久了?” 王阿姨提高了音量,“当初你租我房子的时候,可是说好了按时交房租的,现在倒好,一次次地拖。我这房子又不是不要钱的,你要是实在交不起,就别在这儿住了,我还能租给别人。”

阿林的脸涨得通红,心里又委屈又无奈。他也想早点找到工作,可现在工作哪有那么好找啊。“王阿姨,您再给我一个星期,就一个星期,我肯定能找到工作,到时候一定把房租交上。” 他几乎是恳求着说。

王阿姨看了阿林一眼,叹了口气,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行吧,就再给你一个星期,要是一个星期后你还交不上房租,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完,王阿姨转身就走了。

阿林关上房门,靠在门上,缓缓地滑坐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喘不过气来。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要是真的被房东赶出去,他和囡囡该去哪里住啊。

“爸爸,你怎么了?”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 “囡囡” 两个字,阿林连忙擦干脸上的泪水,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囡囡,想爸爸了吗?” 阿林的声音尽量放得温柔,不让囡囡听出异样。

“想!爸爸,我今天在幼儿园画了一幅画,画的是爸爸和我一起玩魔方,老师还夸我画得好呢!” 囡囡兴奋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让阿林的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

“是吗?那囡囡真棒!等爸爸忙完了,就回家看你,好不好?” 阿林强忍着眼泪,笑着说。

“好呀好呀!爸爸,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我好想你陪我玩魔方,我现在已经能拼好两面了呢!” 囡囡的声音里充满了期待。

阿林的喉咙哽咽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囡囡的问题,只能含糊地说:“快了,爸爸很快就能回去了。囡囡要听话,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知道吗?”

“知道啦!爸爸也要照顾好自己,别太累了。” 囡囡懂事地说。

挂了电话,阿林再也忍不住,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从枕头底下拿出魔方,紧紧地握在手里,仿佛握住了最后的希望。

第二天一早,阿林就拿着招聘报纸出门了。他沿着街道一家一家地问,可大多都是碰壁。要么是招聘人员看了他一眼,就说 “我们不招你这样的”,要么就是说 “我们已经招满了”。

中午的时候,阿林走到一家小餐馆门口,肚子饿得咕咕叫。他摸了摸口袋里仅剩的几块钱,犹豫了半天,还是走进了餐馆。

“老板,一碗面条,最便宜的那种。” 阿林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对老板说。

老板是个中年男人,看了阿林一眼,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厨房。不一会儿,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就端了上来。阿林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面条虽然简单,但却让他感觉到了一丝温暖。

“小伙子,找工作呢?” 老板在阿林对面坐下,递给他一支烟。

阿林接过烟,点了点头,说:“嗯,找了好几天了,还没找到。”

老板叹了口气,说:“现在工作是不好找,我这餐馆前段时间也想招个服务员,来了好几个,不是嫌工资低,就是嫌活儿累,最后也没招到。”

阿林听了,心里一动,连忙说:“老板,您这儿还招人吗?我什么活儿都能干,工资低点也没关系。”

老板看了阿林一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说:“你以前干过餐馆的活儿吗?”

阿林摇了摇头,说:“没干过,但我学得快,您放心,我肯定能把活儿干好。”

老板想了想,说:“行吧,那你就先在这儿试试,管吃管住,一个月两千块钱,要是干得好,以后再给你涨工资。”

阿林听了,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连忙说:“谢谢老板,谢谢老板!我一定好好干!”

就这样,阿林终于找到了一份工作。虽然工资不高,但至少能解决温饱,还能攒点钱交房租,早点把囡囡接过来。

每天早上,阿林天不亮就起床,帮着老板打扫卫生、洗菜、切菜。中午和晚上是餐馆最忙的时候,他跑前跑后地给客人端菜、送水,忙得脚不沾地。但他一点也不觉得累,反而觉得很充实。

有一天晚上,餐馆打烊后,老板叫住了阿林,递给他一个信封。“这是你这个月的工资,提前给你结了,你拿去交房租吧。”

阿林接过信封,心里暖暖的,连忙说:“谢谢老板,您真是个好人。”

老板笑了笑,说:“别客气,你干活挺勤快的,这是你应得的。对了,你是不是有个女儿啊?我看你有时候会对着手机傻笑,还总拿着一个魔方。”

阿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嗯,我女儿叫囡囡,特别喜欢玩魔方。”

“那有空把她接过来玩玩吧,让她尝尝叔叔做的菜。” 老板说。

“好,等我把房租交了,稳定下来,就把她接过来。” 阿林说。

第二天,阿林拿着工资去给房东王阿姨交房租。王阿姨看到阿林来交房租,脸上露出了笑容,说:“阿林啊,你可算把房租交了,我还以为你真要搬走呢。”

“对不起啊王阿姨,让您担心了。” 阿林说。

“没事没事,以后按时交房租就行。” 王阿姨说。

交完房租,阿林心里轻松了不少。他拿出手机,给囡囡打了个电话。“囡囡,爸爸找到工作了,等过段时间,就把你接过来,好不好?”

“好呀好呀!爸爸,我好想你!” 囡囡兴奋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爸爸也想你,囡囡再等等,很快就能见到爸爸了。” 阿林笑着说。

挂了电话,阿林走到路边的小卖部,买了一个新的馒头。他咬了一口,虽然没有小时候张婶家的馒头那么香,但也松软可口。他想起囡囡小时候把馒头掰出一个角递给他的样子,嘴角又扬了起来。

回到出租屋,阿林把魔方拿出来,开始拼。虽然他拼得不快,但每拼好一面,心里就多一份希望。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落在魔方上,缺角的白色面依然刺眼,但在阿林眼里,却充满了温暖。他知道,只要自己努力,总有一天,他能给囡囡一个更好的生活,能让囡囡每天都能吃到松软的馒头,能陪着囡囡一起玩魔方。

阿林的拇指刚碰到魔方相邻的红色面,指尖还没来得及用上力气,就听见 “咔嗒” 一声轻响。那声音不大,却像一颗小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瞬间刺破了出租屋的寂静。昏黄的灯泡下,空气似乎都跟着颤了颤,连窗外偶尔飘过的风声都暂时停了下来。这声轻响又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插进记忆的锁孔,轻轻一转,那些被时光尘封的画面就涌了出来。

可还没等他沉浸在回忆里,“啪嗒” 一声脆响又猛地将他拉回现实 —— 一块红色的棱块从魔方上掉了下来,在空中划过一道短暂的弧线,落在铺着旧报纸的床板上。报纸是上个月的,上面的招聘信息他早已烂熟于心,此刻棱块落在 “招聘服务员” 那几个字上,发出的响声格外清晰。

阿林愣了一下,眼神还停留在魔方缺了一块的缺口上,像是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几秒钟后,他才缓缓弯下腰,指尖轻轻捏住那块小塑料。棱块入手很轻,边缘因为常年的摩挲变得有些光滑,但靠近边角的地方,红色颜料已经大片脱落,露出底下米白色的塑料底色。他用指腹细细摩挲着,突然触到一处浅浅的凹陷 —— 那是囡囡小时候用牙齿咬过的齿痕,小小的、圆圆的,还能隐约看出当时乳牙的形状。

“爸爸修修。” 稚嫩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带着奶气的黏糊劲儿,像刚出锅的麦芽糖,甜得能粘住人心。阿林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了弯,眼底却很快泛起一层薄雾,他连忙眨了眨眼,把那股酸涩压了回去。

他靠在床头,手里捏着那块棱块,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魔方缺角的地方,记忆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下子涌到了眼前。那是囡囡三岁生日,也是他第一次给女儿买正经的玩具。之前囡囡的玩具不是邻居家孩子淘汰下来的玩偶,就是他用硬纸板折的小船,每次看到别的小朋友抱着崭新的玩具,囡囡眼里的羡慕都藏不住。

那天他特意提前两个小时下班,攥着攒了半个月的加班费,脚步匆匆地往镇上的玩具店赶。路过菜市场的时候,还顺便买了囡囡最爱吃的草莓,红通通的果子装在塑料袋里,沉甸甸的,像揣着他满心的期待。玩具店不大,货架上摆满了五颜六色的玩具,他在里面转了三圈,最后停在了魔方前 —— 粉白相间的外壳,上面印着小小的卡通兔子,兔子的耳朵是浅粉色的,眼睛是黑色的圆点点,看起来格外可爱。店员说这是新款,很多小朋友都喜欢,他没犹豫,掏出钱就买了下来。

回到家的时候,囡囡正坐在客厅的小板凳上,手里拿着蜡笔在纸上涂涂画画。看见他进门,小家伙立刻扔下蜡笔,迈着小短腿跑过来,抱住他的裤腿仰着脑袋喊:“爸爸!”

他蹲下来,把魔方举到囡囡面前,故意晃了晃:“囡囡,生日快乐!你看这是什么?”

囡囡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像两颗被点亮的星星,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魔方,抱在怀里,手指轻轻摸着上面的卡通兔子,兴奋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兔子!是小兔子!谢谢爸爸!” 那天囡囡穿着妻子新买的鹅黄色连衣裙,裙摆上绣着小小的太阳花,头发被妻子梳成两个小小的羊角辫,辫梢还系着粉色的蝴蝶结,跑动的时候,蝴蝶结一颠一颠的,像两只飞舞的小蝴蝶。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囡囡抱着魔方在客厅里跑来跑去,一会儿把魔方举到妻子面前炫耀,一会儿又跑回他身边,仰着脑袋问:“爸爸,这个怎么玩呀?” 他笑着把女儿抱到腿上,手把手教她转魔方,可囡囡的小手还太小,连握住魔方都有些费劲,转了没几下就没了耐心,开始自己瞎琢磨。

没过多久,客厅里突然传来 “哗啦” 一声响,紧接着就是囡囡带着哭腔的喊声:“爸爸!坏了!坏了!”

他心里一紧,连忙从沙发上站起来跑过去,就看见囡囡蹲在地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挂在长长的睫毛上,随着她的抽泣轻轻颤动,像沾了露水的蝴蝶翅膀,一碰就会掉下来。小家伙手里紧紧举着那块掉下来的红色棱块,指节因为用力都有些发白,魔方的其他部分散落在她脚边,粉色的外壳上还沾了点灰尘。

妻子正蹲在囡囡身边,手里拿着纸巾,温柔地帮她擦眼泪,看见他过来,无奈地笑了笑,声音里带着点嗔怪:“你看你,买这么复杂的玩具,她哪里会玩,刚拿到就给拆了。” 说着,她又摸了摸囡囡的头,轻声安慰:“囡囡不哭啦,爸爸会修,修好了咱们还能玩。”

囡囡听到 “爸爸会修”,抽泣声稍微小了点,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向阿林,眼睛里还带着委屈和期待:“爸爸,能修好吗?”

他蹲下来,把囡囡搂进怀里,用指腹擦去她脸上的眼泪,声音放得格外温柔:“能,爸爸肯定能修好。咱们囡囡的玩具,怎么能坏呢?” 说着,他捡起散落在地上的魔方零件,仔细看了看 —— 棱块是从连接处摔开的,塑料卡扣还没断,应该能拼回去。他让妻子把囡囡抱到沙发上,自己则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棱块往魔方上拼。

囡囡趴在妻子怀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手,时不时还小声问一句:“爸爸,好了吗?” 他一边答应着,一边调整棱块的角度,过了几分钟,终于听见 “咔嗒” 一声,棱块稳稳地卡回了魔方上。

他把修好的魔方递到囡囡面前,笑着说:“你看,好啦!” 囡囡立刻从妻子怀里滑下来,接过魔方,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确认真的修好了,才破涕为笑,露出两颗小小的乳牙:“谢谢爸爸!” 说着,她还在阿林的脸上亲了一口,留下一个带着眼泪和草莓味的印子。

妻子在一旁看着,嘴角也扬了起来,她递给他一杯温水:“你呀,对女儿就是有耐心。” 他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心里暖暖的,看着女儿抱着魔方开心的样子,觉得那半个月的加班费花得值极了 —— 只要女儿能开心,再辛苦也没关系。

想到这里,阿林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棱块,指腹又一次摩挲过那些浅浅的齿痕。那时候囡囡修好魔方后,还抱着它啃了半天,说是要 “把它咬牢,不让它再掉下来”,结果就留下了这些齿痕。后来不管搬家多少次,他都把这个魔方带在身边,哪怕后来囡囡长大了,有了新的玩具,不再玩这个旧魔方,他也舍不得扔。

出租屋里又恢复了寂静,只有窗外的风声偶尔吹过,带着点凉意。阿林把棱块小心翼翼地往魔方上拼,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微微颤抖。过了一会儿,“咔嗒” 一声轻响,棱块终于卡了回去。他把魔方举起来,借着月光看了看,虽然红色的棱块和其他面的颜色有些不搭,缺角的地方依然硌手,但至少,它又完整了。

他把魔方放在胸口,闭上眼睛,脑海里又浮现出囡囡抱着魔方开心大笑的样子。他在心里默默说:“囡囡,爸爸很快就能接你过来了,到时候咱们一起玩魔方,爸爸教你拼完整的一面,好不好?”

囡囡见他过来,小小的身子像只受惊后找到依靠的小鸟,立刻扑进他怀里。她的胳膊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小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把那块红色棱块举到他眼前,小奶音里还带着没消散的哭腔,断断续续地说:“爸爸修修,魔方坏了,小兔子不开心了。” 她的手指因为刚才的哭泣还在微微颤抖,棱块在她的小手里晃来晃去,上面印着的卡通兔子,此刻仿佛真的耷拉着耳朵,没了往日的精神。

阿林连忙伸出胳膊,稳稳地抱住囡囡软乎乎的小身子。小家伙身上穿着的鹅黄色连衣裙,布料柔软得像云朵,鼻尖萦绕着她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香味 —— 那是妻子特意给她买的儿童款,带着甜甜的水果味,闻着就让人心里暖洋洋的。他用一只手托着囡囡的屁股,另一只手接过棱块,低头仔细看了看,指尖轻轻碰了碰连接处的卡榫,心里就有了数:其实只是卡榫松了,稍微用力按一下,很容易就能装好。

他抬起头,看着囡囡满是期待的小脸蛋,故意皱了皱眉头,用夸张的语气逗她:“我们囡囡是不是小调皮,把魔方的小耳朵给掰下来了?你看,小兔子都没耳朵听你说话啦。”

囡囡立刻睁大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却用力摇了摇头,小脑袋在他怀里蹭得更厉害了,头发蹭得他下巴痒痒的。“不是囡囡调皮,” 她急着辩解,小奶音又提高了几分,“是魔方想让爸爸抱抱它,所以才把耳朵伸出来找爸爸呀。” 她说着,还伸出小手,轻轻摸了摸阿林的脸颊,像是在安抚他 “不要生气”。

“噗嗤” 一声,妻子在一旁忍不住笑了出来。她走过来,伸出手揉了揉囡囡的头发,指腹轻轻擦去她脸颊上残留的泪痕,语气里带着点无奈,又满是宠溺:“你就惯着她吧,这么小就会找理由,以后啊,她肯定什么都敢拆,到时候有你头疼的。” 妻子的指尖带着刚洗过衣服的肥皂味,温柔地落在囡囡的发顶,阳光透过客厅的窗户照进来,落在她的发梢上,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光。

阿林也笑了,他低头在囡囡的额头上亲了一口,然后拿起魔方的主体,把棱块对准缺口,对囡囡说:“那咱们现在就帮魔方把耳朵装回去,让小兔子重新开心起来,好不好?” 囡囡立刻用力点头,小脑袋像拨浪鼓一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手,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阿林的手指稳稳地捏住棱块,轻轻往魔方上按。“咔嗒” 一声轻响,棱块稳稳地卡进了卡槽里。他把修好的魔方递到囡囡面前,故意晃了晃:“你看,好啦!小兔子又有耳朵啦。”

囡囡立刻破涕为笑,露出两颗小小的乳牙,像两颗洁白的小珍珠。她接过魔方,小手紧紧抱在怀里,转身就从阿林的腿上滑下来,在客厅里跑来跑去,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儿歌。那首歌是幼儿园老师教的,她记不全歌词,只反复哼着 “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跑的时候,裙摆上的太阳花跟着轻轻晃动,像一朵朵真的在阳光下绽放的花。

阳光透过客厅的落地窗,大片大片地洒在她身上,给她的头发、衣服都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阿林靠在沙发上,看着女儿欢快的身影,又看了看身边笑意盈盈的妻子,心里像被温水泡过一样,软软的、暖暖的。那一刻,他觉得之前在机械厂加班到深夜的疲惫,为了省几块钱在菜市场和小贩讨价还价的窘迫,所有的辛苦都值了 —— 只要能看着妻女开开心心的,再难的日子,好像也能扛过去。

那时候他在一家机械厂当技术员,每天的工作就是对着各种机器零件画图、调试设备。车间里的机器轰鸣声从早到晚都不停歇,空气中弥漫着机油的味道,衣服上、头发上,甚至指甲缝里,都沾满了油污,怎么洗都洗不干净。虽然工资不算特别高,但胜在稳定,每个月发工资的那天,都是他最开心的日子。

发工资的晚上,他总会提前半小时下班,绕到菜市场旁边的水果店,给妻子买一串她爱吃的葡萄,再给囡囡挑几个又大又甜的苹果。回到家,妻子已经做好了饭菜,囡囡会跑过来,踮着脚尖帮他拿拖鞋,仰着脑袋问:“爸爸,今天发工资了吗?” 他总会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苹果,递给囡囡:“发啦,给咱们囡囡买的。”

有一次,他发了工资,还特意给妻子买了一条丝巾。那是在镇上的百货商店里看到的,淡蓝色的,上面印着小小的碎花,他觉得妻子戴上肯定好看。晚上他把丝巾拿出来的时候,妻子的眼睛亮了亮,却故意嗔怪他:“你呀,买这个干什么,多浪费钱,还不如给囡囡买两身衣服。” 可他分明看到,妻子转身就对着镜子,把丝巾系在脖子上,反复看了好几遍,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那时候,他还存了一个小本子,上面记着每个月的开支和存款,计划着将来换个大点的房子。房子不用太大,只要能有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客厅,囡囡能在里面跑跳,妻子能有一个宽敞的厨房就行。他还想带着妻女去更远的地方旅游,去看看大海 —— 囡囡在绘本上看到过大海的图片,总缠着他问:“爸爸,大海是不是真的像蓝色的被子一样?” 他每次都笑着说:“是呀,等爸爸攒够了钱,就带你去看。”

周末的时候,只要天气好,他就会带着妻女去附近的公园。公园里有一片很大的草坪,还有几棵老樱花树,春天的时候,樱花会开得满树都是,粉色的花瓣随风飘落,像下雨一样。每次去公园,囡囡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坐在他的肩膀上。他会蹲下来,让囡囡趴在他的脖子上,然后慢慢站起来,囡囡就会伸出小手,抓着他的头发,像个威风凛凛的小骑士,大声喊:“爸爸,冲呀!”

他就背着囡囡,在草坪上慢慢走,妻子跟在旁边,手里拿着零食和水,时不时叮嘱他:“你慢点走,别摔着囡囡。” 囡囡则会趴在他的耳边,小声跟他说悄悄话:“爸爸,你看那只小鸟,飞得好高呀。” 他顺着囡囡指的方向看去,总能看到几只小鸟在天空中盘旋,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温暖得让人不想挪步。

有一次,他们去公园的时候,正好遇到樱花盛开。粉色的樱花挂满了枝头,微风一吹,花瓣就簌簌地落下来,落在他们的头发上、衣服上。囡囡伸出小手去接,一片花瓣落在她的手心里,她小心翼翼地捧着,兴奋地喊:“爸爸,你看,小蝴蝶!” 他笑着说:“这是樱花花瓣,不是小蝴蝶哦。” 囡囡却摇摇头,认真地说:“就是小蝴蝶,它在跟我玩捉迷藏呢。”

妻子拿出手机,给他们拍照。镜头里,他背着囡囡,囡囡的小手抓着一片樱花花瓣,两人都笑得眉眼弯弯。阳光透过樱花树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他们脸上,留下斑驳的光影。妻子后来把这张照片洗了出来,放在家里的相框里,每次看到,都能想起那天的美好。

还有一次,他们在公园里遇到一个卖的小贩。小贩推着一辆小推车,车上的机器转个不停,白色的糖丝缠在竹签上,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大大的。囡囡第一次看到,眼睛都看直了,她拉着阿林的衣角,小声说:“爸爸,我想吃那个。” 她的声音小小的,带着点不好意思,好像怕阿林会拒绝。

阿林心里一软,他记得自己小时候,也很想吃,可那时候家里穷,每次都只能远远地看着。他笑着蹲下来,摸了摸囡囡的头:“好呀,爸爸给你买一个。” 他走到小贩面前,掏出钱,说:“要一个粉红色的。” 小贩熟练地操作着机器,不一会儿,一个粉红色的就做好了,像一朵大大的云彩,看起来软乎乎的。

阿林把递给囡囡,她小心翼翼地捧着,生怕它化了。她凑过去,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甜丝丝的味道在空气里弥漫开来,沾得她的嘴角和鼻尖上都是糖屑。阿林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伸手帮她擦掉嘴角的糖屑。妻子站在一旁,拿出手机给他们拍照,镜头里,他背着囡囡,囡囡举着,两人的笑容比还要甜。

“爸爸,你也吃一口。” 囡囡举起,递到阿林嘴边。阿林低下头,轻轻咬了一口,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化开,让他想起了自己的童年。他抱着囡囡,对妻子说:“以后咱们经常来公园,带囡囡吃。” 妻子笑着点头,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温暖而美好。

想到这里,阿林躺在出租屋的床上,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了起来。他把魔方紧紧抱在怀里,仿佛还能感受到囡囡软乎乎的小身子,闻到她头发上甜甜的洗发水香味。窗外的风声渐渐小了,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他的脸上,温柔得像妻子的手。他在心里默默说:“囡囡,爸爸很快就能接你过来了,到时候咱们再去公园,再去买,好不好?”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妻子发来的视频通话请求。阿林连忙坐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接通了电话。屏幕里立刻出现了囡囡的小脸蛋,她手里还拿着那个旧魔方,兴奋地说:“爸爸,你看,我又拼好一面啦!” 阿林笑着说:“囡囡真棒!爸爸很快就回去陪你玩。” 妻子在一旁说:“你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别太累了。” 阿林点头:“我知道,你们也要照顾好自己。”

挂了电话,阿林的心里充满了力量。他知道,虽然现在的日子很艰难,但只要他努力工作,总有一天,他能给妻女一个温暖的家,能实现曾经的那些计划。他把魔方放在枕头边,闭上眼睛,脑海里又浮现出公园里的场景 —— 樱花飘落,囡囡举着,笑得格外开心。他相信,这样的日子,很快就会到来。

“嗡 —— 嗡 ——” 手机的震动声把阿林从回忆里拉了回来,他猛地回过神,胸口的魔方还在静静地躺着,缺角的白色面依旧刺眼。他拿起放在枕头边的手机,屏幕亮着,上面跳出一条微信消息,是囡囡发来的,还有一张自拍。他的手指有些颤抖地点开图片,屏幕上立刻出现了囡囡那张熟悉的笑脸,她已经长这么大了,头发留长了,扎成了一个马尾辫,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眼睛还是像小时候一样,亮晶晶的,像藏着星星。

照片的背景是一面墙,墙上挂着一幅向日葵画,画里的向日葵开得金灿灿的,朝着太阳的方向,充满了生机。阿林记得这幅画,那是囡囡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画的,当时学校举办绘画比赛,她画了这幅向日葵,还得了一等奖。那天她放学回来,举着奖状,蹦蹦跳跳地跑到他面前,骄傲地说:“爸爸,你看,我画的向日葵得了第一名!老师说我画的向日葵像真的一样,充满了阳光!”

他当时把囡囡抱起来,转了好几个圈,笑着说:“我们囡囡真厉害,是爸爸的小骄傲!” 妻子也笑着走过来,接过奖状,仔细看了看,说:“我们囡囡有画画的天赋,以后可得好好培养。” 后来,他们把这幅画装裱起来,挂在了客厅的墙上,每次家里来了客人,囡囡都会指着画,自豪地介绍:“这是我画的向日葵,代表着阳光和希望。”

阿林盯着照片里的向日葵画,又看了看囡囡的笑脸,眼眶忍不住湿润了。他手指在屏幕上摩挲着,想给囡囡回条消息,可敲了又删,删了又敲,最终还是只打了三个字:“真好看。” 他怕多说一句,眼泪就会掉下来,他不想让囡囡担心。

手机屏幕暗下去之前,他又看了一眼那张自拍,囡囡的嘴角微微上扬,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他知道,囡囡是想他了,也在担心他。自从去年机械厂倒闭,他失业以后,家里的日子就变得拮据起来。为了找工作,他离开了家,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租住在这间狭小的出租屋里,每天早出晚归地跑人才市场,投简历,可大多都石沉大海。偶尔有几家公司让他去面试,可要么是工资太低,要么是要求太高,都没能成功。

他已经快半年没见到囡囡和妻子了,每次视频的时候,他都强装出开心的样子,说自己在这里一切都好,很快就能找到工作,让她们放心。可他知道,妻子和囡囡都看穿了他的伪装,只是不想戳破,怕他难过。上次视频的时候,囡囡抱着手机,小声问他:“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想你了,妈妈也想你了。” 他当时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只能强忍着眼泪,说:“囡囡乖,爸爸找到工作就回去,到时候给你买你最喜欢的草莓蛋糕。”

囡囡听了,立刻笑了起来,说:“好呀,爸爸说话要算数哦!我等你回来。” 挂了视频以后,他一个人坐在出租屋里,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心里充满了愧疚和自责。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妻子和囡囡,没能给她们更好的生活,甚至连陪伴在她们身边都做不到。

他拿起那块红色的棱块,又看了看床上的魔方,忽然想起囡囡小时候总爱问他:“爸爸,魔方为什么有那么多颜色啊?” 他当时告诉她:“因为魔方就像生活一样,有各种各样的颜色,有开心的红色,有平静的蓝色,有温暖的黄色,虽然有时候会变得很乱,但只要我们耐心一点,慢慢转,总能把它转好的。”

那时候的他,以为生活就像魔方一样,只要努力,总能变得井然有序,充满色彩。可现在,他觉得自己的生活就像这个缺了角、掉了棱块的魔方,混乱不堪,甚至连修复的勇气都快没有了。他把棱块紧紧攥在手里,塑料的棱角硌得手心生疼,可他却不想松开,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一点过去的温暖。

“叮咚 ——” 手机又响了一下,是囡囡发来的消息:“爸爸,妈妈今天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红烧肉,我帮你留了一碗,等你回来吃。对了,我最近又画了一幅画,是我们一家人在公园里放风筝,等你回来给你看。”

挂掉视频通话的瞬间,手机屏幕还亮着,定格在囡囡举着魔方的笑脸。阿林盯着那张脸,眼眶里积攒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一颗接一颗,砸在冰凉的手机屏幕上,迅速晕开一小片水渍。他慌忙低下头,用手背胡乱擦着眼泪,可越擦,眼泪就越汹涌,像是要把这些日子所有的委屈、思念和疲惫都倾泻出来。

出租屋里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窗外的风声早已停了,只有昏黄的灯泡偶尔发出轻微的 “嗡嗡” 声。阿林深吸了一口气,鼻腔里还残留着背包布料的霉味,却让他稍微冷静了些。他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屏幕上的水渍慢慢变淡,像他此刻渐渐平复的心情。然后,他重新拿起放在腿上的魔方和那块红色棱块,指尖轻轻摩挲着棱块上的齿痕,仿佛能感受到囡囡小时候的温度。

这一次,他格外小心。左手稳稳地托着魔方主体,右手捏着红色棱块,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他先把棱块的卡槽对准魔方上的缺口,调整了好几次角度,生怕不小心又把其他零件碰掉。月光从窗帘缝隙里溜进来,刚好照在魔方上,缺角的白色面泛着淡淡的光,像是在给他加油打气。

“咔嗒” 一声轻响,棱块稳稳地装在了魔方上。阿林屏住的呼吸终于松了下来,他盯着修复好的魔方,嘴角慢慢向上扬起。虽然白色的面还是缺了一个角,边缘的塑料依旧毛糙硌手,和其他完整的面比起来有些突兀,但至少,它不再是散落的零件,重新变成了一个完整的魔方。

他试着用拇指拨动相邻的色块,魔方转动时发出轻微的 “咔嗒” 声,虽然有些生涩,却比之前顺畅了不少。红色、蓝色、黄色的色块在他眼前慢慢移动,旋转的轨迹像是一条时光隧道,瞬间把他拉回了那些温暖的日子 —— 他仿佛又看到了囡囡坐在他肩膀上,小手抓着他的头发,举着粉红色的笑得眉眼弯弯;听到了她清脆的笑声,混着公园里樱花飘落的声音,像一首甜甜的歌。

阿林的手指停在魔方上,眼神变得格外温柔。他拿起手机,解锁屏幕,点开和妻子的聊天框,手指在键盘上慢慢敲击。他想了想,先打了一句 “囡囡今天乖不乖”,又删掉,重新输入:“囡囡真棒,爸爸很快就回去,到时候一定要看看囡囡的新画。对了,爸爸今天把魔方修好了,等回去教你转魔方好不好?” 打完后,他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生怕有错别字,然后才按下发送键。

消息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来,阿林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仿佛能看到囡囡收到消息后兴奋的样子。他把手机调成静音,放进上衣口袋里,然后拿起魔方,轻轻放进枕头边的帆布背包里。他拉背包拉链的时候格外慢,“哗啦” 的拉链声在寂静的出租屋里显得格外清晰,像是在为他的决心伴奏。拉到最顶端时,他还用力拽了拽,确保拉链不会松开,好像这样就能把对家人的思念和对未来的希望都牢牢锁在里面。

阿林靠在床头,双手放在膝盖上,目光落在窗外。月光比刚才更亮了,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出租屋的地板上洒下一道长长的光斑,像一条银色的小路。他想起刚才修复魔方的过程,突然觉得,生活或许就像这个缺角的魔方一样,总有不完美的地方 —— 就像他现在找不到更好的工作,租住在狭小的出租屋里,不能陪在妻女身边。可只要有家人的牵挂和支持,只要自己不放弃,一点点去努力,一点点去弥补那些 “缺角”,总有一天,能把生活转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他想起白天在餐馆工作时,老板特意多给他盛了一勺菜,说:“小伙子,多吃点,干活才有劲。” 想起房东王阿姨虽然催房租,却在下雨天提醒他 “出门记得带伞”。这些小小的善意,像月光一样,照亮了他艰难的日子,也让他更有勇气坚持下去。

阿林伸了个懒腰,身上的疲惫好像减轻了不少。他躺下来,把枕头稍微垫高了些,闭上眼睛。脑海里不再是找工作的焦虑和对未来的迷茫,而是囡囡的笑脸、妻子的叮嘱,还有修好的魔方转动时的 “咔嗒” 声。他知道,明天还要早起去餐馆上班,还要继续为了家人努力,但他不再害怕。因为他心里清楚,只要朝着家的方向走,再远的路,也终会到达;再难的日子,也终会过去。

月光透过窗帘,照在阿林的脸上,温柔得像妻子的手。他嘴角带着笑意,慢慢进入了梦乡,梦里,他带着妻女去了海边,囡囡举着,在沙滩上跑着,笑着,声音比海浪还要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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