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化作茶盏吊坠的第三日,界外之舟忽然漏水了。
不是船板破裂,而是存在本身开始渗漏——甲板边缘化作光屑飘散,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口,正一点点啃噬万界归途的根基。
九印不全,宇宙海在崩塌。文渊捧着古籍,声音发颤,幽冥印缺了一角,就像堤坝被蚂蚁蛀空,先是微孔,后是溃堤。
云舒抚摸颈间茶盏,母亲的本源在吊坠里静静沉睡,像一壶刚煮好的茶,尚带余温。她不可能献祭母亲,哪怕献祭自己能补缺口,也绝不会动母亲分毫。
缺口必须填补。终焉寂主的投影在甲板上凝聚,声音冷得像冰,方法已告诉你们——献祭一道纯粹本源,或用你们母亲的遗蜕。
遗蜕?苏瑶眸色一寒,她还没死!
只剩一缕本源,与死何异?终焉寂主抬手,虚空浮现一道漆黑裂缝,七日后,寂主真身苏醒,宇宙海将被吞噬。你们舍不得,我来帮你们舍。
裂缝中探出一只由终焉法则凝成的巨手,直取云舒颈间吊坠。速度不快,却带着无法抗拒的威压——那是三千寂主联手赋予的执法权,连宇宙海之主都无法轻易阻挡。
找死!云舒怒极,调和本源尽数爆发,炼气期的灵力在巨压下寸寸龟裂,却硬生生挡在巨手前方,谁敢动她?
巨手一顿,终焉寂主的金瞳微眯:你拦不住。
拦不住也要拦!云舒嘴角溢血,却一步不退,她是母亲,不是遗蜕!
迂腐!终焉寂主冷哼,巨手猛然加速,既如此,连你一起献祭!
就在巨手即将触及吊坠的刹那,苏瑶的轮回印化作长刀,刀背狠狠拍在云舒肩头,将她震开,同时刀锋上扬,硬生生斩向巨手。
终焉,你过了。苏瑶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宇宙海之主的位置,我们能让,母亲的命,不能让。
巨手与长刀相撞,无声无息,却让整个归乡之舟剧烈震颤。苏瑶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刀柄滴落,却半步不退。她的轮回权能本就不及终焉寂主,此刻硬抗,神魂瞬间出现裂痕。
但她仍挡在云舒前方,像一堵不可逾越的墙。
终焉寂主。苏瑶缓缓开口,你可知我们为何拒绝献祭?
因为你们愚蠢!终焉寂主怒喝,大义当前,私情当弃!
苏瑶摇头,因为我们终于明白,所谓大义,从来不是牺牲最亲的人,而是保护最亲的人。
母亲为我们燃尽本源,我们若将她献祭,与禽兽何异?
这样的大义,不要也罢!
她抬手,轮回印猛然逆转,竟将自身神魂撕裂出一道本源,强行灌入云舒颈间吊坠:我的娘,我来救!
苏瑶!云舒大惊,你疯了!轮回本源撕裂,你会魂飞魄散!
不会。苏瑶对她笑,因为你会拉住我。
就像从前每一次那样。
本源撕裂的剧痛让苏瑶脸色惨白,但她的轮回权能确实在填补缺口——幽冥印缺失的一角,被她的本源强行补齐,崩塌的宇宙海暂时稳定。
但代价是,她的神魂开始出现裂痕,像干涸的河床,一寸寸龟裂。
终焉寂主愣住,他没想到苏瑶会如此决绝。更让他震惊的是,云舒竟没有阻止,而是抬手,将调和本源也渡入吊坠:要补,一起补。
要死,一起死。
要活,一起活。
两股本源同时灌入吊坠,母亲的本源被惊醒,化作光影浮现,看着两个女儿为她拼命,眼眶瞬间红了:舒儿,娘只能陪你到这了...
娘,闭嘴。云舒咧嘴笑,我们救你,天经地义。
你若敢消散,我们就追你到轮回尽头,把你打醒。苏瑶也笑,尽管神魂裂痕已蔓延至眉心。
母亲的本源沉默良久,忽然笑了:好,那我就不消散。
但缺口,也不能让你们补。
她抬手,竟将两股本源强行推出,同时引爆自身最后一缕意志:我的本源,不是用来填补缺口的,是用来炸开缺口的!
幽冥印缺一角?那就让整个印,重新炼过!
轰——!
母亲的本源在吊坠中炸裂,化作漫天光雨,每一滴都落在幽冥印的六块碎片上。碎片被光雨包裹,竟开始融化、重铸,渐渐凝成一枚全新的印——
无角之印。
没有缺失,没有缺口,因为它本就是完整的,只是被的概念束缚了亿万年。
母亲用最后的自爆,告诉两个女儿一个道理:
真正的完整,不是填补缺失,而是超越缺失。
光雨散尽,母亲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温柔得像从前:
去吧,去因果圣殿。
这一次,娘真的……不能再陪你们了。
声音消散,吊坠化作尘埃,随风而逝。
云舒跪别,苏瑶在旁静默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