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雾如纱，漫过青石池沿时，带起细碎的水汽。白璃指尖刚触到灵逸腕间那道旧疤，池底忽然漾开一圈异样的涟漪——不是她裙摆拂动的轻波，而是从泉眼深处涌来的、带着冰碴的暗流。
“嗯？”灵逸眉心微蹙，抬手按住池沿。他掌心的淡金灵力刚散开，就见泉水中浮起几缕极细的黑丝，像被冲散的墨，转瞬又沉入水底。那丝腥气比先前更浓了些，混在硫磺香里，刺得人鼻尖发痒。
白璃忽然按住他的手，尾尖在水下无声地扫过——她本体是九尾天狐，对阴邪之气的感知比灵逸更敏锐。此刻她九条蓬松的狐尾正悄悄展开，尾尖凝着淡粉色的狐火，像浮在水面的萤火，将那些试图靠近的黑丝悄无声息地烧尽。
“是‘蚀骨烟’的前驱。”她声音压得极低，眼尾的朱砂痣因灵力运转泛着浅红，“有人在泉眼底下布了阵，想借温泉水汽掩住毒烟。”
灵逸指尖一紧。蚀骨烟是玄阴教炼制的阴毒，遇热则散，无色无味，却能顺着灵力流转钻进经脉，待察觉时早已蚀透骨髓。当年他母亲就是中了这毒，才在秘境中灵力溃散——这手法，分明是冲着灵族来的。
他刚要起身探查泉眼，白璃却忽然拽住他的衣袖，尾尖往崖顶方向一点。灵逸顺着望去，只见雾霭中掠过一道灰影，快得像阵风，却在掠过老梅枝时，带落了一片沾着黑霜的花瓣。
“先别动。”白璃往他身边靠了靠，狐尾轻轻缠上他的腰，像在护着他，“对方在等我们自乱阵脚。你听——”
她话音刚落，泉眼深处传来“咔”的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紧接着，池沿的青石缝里渗出黑汁，顺着苔藓往下淌，所过之处，翠绿的苔藓瞬间枯成焦黑。
“走！”灵逸拽着白璃往池边掠去。他足尖刚点上池沿，脚下的青石突然崩裂，无数毒针从石缝里射出来，带着淬了毒的寒光。白璃九尾一甩，狐火织成一张粉雾帘，毒针撞在帘上，“嗤”地化成白烟。
两人刚站稳，崖顶就传来阴恻恻的笑：“灵族的小崽子，果然警觉。可惜啊，今日这‘锁魂阵’，就是为你俩备的棺材！”
雾中走出个黑袍人，脸罩青铜鬼面，手里捏着个黑木令牌，令牌上“玄阴”二字泛着血光。他身后跟着八个黑衣人，个个气息阴冷，手里都握着缠了黑布的弯刀。
“是玄阴教余孽。”白璃狐尾竖起来，眼底浮起杀意，“当年杀我师父的，就是这种弯刀。”
灵逸将她护在身后，掌心凝起灵火。淡金的火焰在他指尖跳跃，映得他银白的发梢泛着光：“二十年前，我父母在秘境失踪，也是你们的手笔？”
黑袍人冷笑：“算你爹娘识相，知道把‘灵髓’藏起来。可惜啊，他们不肯说藏在哪儿，只能让他们在万尸渊里喂虫子了。”
“你找死！”灵逸灵力暴涨，淡金的光浪冲得雾霭都散了几分。他刚要冲上去，白璃却拉住他，尾尖指向黑袍人脚下——那里的地面泛着暗紫色，隐隐有咒文在发光，竟是个活阵。
“他在引我们踩阵眼。”白璃低声道，“这阵靠活人精血催动，那些黑衣人都是祭品。”
灵逸眸光一沉。他瞥见黑衣人袖口露出的刺青——是南州城外的流民记号。想来是灾难后趁乱被掳走的百姓，被玄阴教炼成了药人。
“灵逸哥哥，左边第三个。”白璃忽然轻声道，“他脚下的咒文最亮，是主阵眼。”
灵逸点头，指尖灵火骤然化作长箭。黑袍人见状，猛地将身边两个黑衣人往前一推：“挡着！”
黑衣人像木偶似的扑上来，灵火箭穿胸而过，却没伤到他们分毫，反而被他们体内的黑气缠住，渐渐熄灭。而就在这时，黑袍人捏碎令牌，阵眼突然亮起红光，无数锁链从地下钻出来，直缠两人脚踝。
“狐火！”白璃九尾齐扬，粉白色的狐火铺天盖地烧过去。锁链遇火滋滋作响，却没断，反而被狐火引着，更快地缠上来。灵逸这才发现，锁链上刻着“锁灵咒”，专门克制灵族和妖族的灵力。
“哈哈哈，灵族灵力、九尾狐火，都是这阵最好的养料！”黑袍人笑得癫狂，“等吸了你们的灵力，我就能炼化灵髓，成为新的万界共主！”
锁链缠住脚踝的瞬间，灵逸忽然拽住白璃往怀里一带，同时将双子玉珠从储物袋里摸出来。珠子刚碰到他的血，瞬间爆发出金白两色的光，像个小太阳，将锁链震得寸寸断裂。
“那是……双子玉珠？！”黑袍人瞳孔骤缩，语气里满是惊怒，“你爹娘果然把珠子留给你了！”
玉珠的光芒里，灵逸忽然看到无数碎片般的画面——母亲唐兰兰将珠子塞进婴儿襁褓，父亲灵霄持剑挡住涌来的黑衣人，两人背靠背站在秘境裂缝前，父亲对母亲说：“把珠子藏好，等逸儿长大，让他看到我们遇难的时段，好好修炼道法。”
“爹娘的一段灾难……”灵逸眼眶发烫，灵力在玉珠的催动下暴涨，银白的发丝无风自动。他抬手按在白璃眉心，将灵珠的灵力渡给她：“白璃，借你狐火一用。”
白璃懂他的意思，九尾猛地展开，狐火与玉珠的金光交融，化作一道巨大的火莲。火莲落地的瞬间，整个阵眼都在颤抖，黑袍人脚下的咒文开始剥落，露出底下埋着的一具具白骨——竟是先前被炼成药人的百姓遗骸。
“不！我的阵！”黑袍人急得吐血，转身就想跑。灵逸岂能让他走？玉珠化作一道金芒，直追而去。可就在这时，黑袍人忽然从怀里摸出个瓷瓶，往地上一摔：“给我挡！”
瓷瓶里滚出数十颗黑色的珠子，落地化作无数毒蜂，嗡嗡地朝白璃扑去。白璃狐火刚散，一时没防备，被毒蜂蛰中肩头，瞬间疼得倒抽冷气。
“白璃！”灵逸回身抱住她，只见她肩头肿起个黑包，毒素正顺着血脉往上爬。黑袍人趁机钻进雾里，声音远远传来：“灵逸！想救这小狐狸，就带玉珠来万尸渊！三日之后，过时不候！”
灵逸没追。他指尖按在白璃肩头，玉珠的金光缓缓渗入她体内，可毒素像有灵性似的，往她心脉钻。白璃咬着唇，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却还笑着安慰他：“没事……我皮厚，毒不死的。”
“别说话。”灵逸声音发紧，他能感觉到，这毒里混了蚀灵砂，正和白璃的妖力相斥。再拖下去，她的九尾恐怕都要被蚀掉。
他抱起白璃往静心观赶，怀里的人渐渐昏过去，呼吸越来越浅。灵逸用玉珠护住她的心脉，耳边却反复回响着黑袍人的话——万尸渊。那里是玄阴教的老巢，也是当年父母失踪的地方。
“白璃，撑住。”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声音轻得像叹息，“这次换我护着你。”
风掠过山林，带起他银白的发梢。怀里的人睫毛颤了颤，指尖悄悄抓住他的衣角，像抓住救命的浮木。灵逸握紧她的手，足尖一点，身影化作一道金光，朝着万尸渊的方向飞去。
万尸渊底，灵髓秘辛
万尸渊的黑雾比传闻中更浓，伸手不见五指，连玉珠的金光都只能照出三尺远。灵逸将白璃背在背上，用灵丝将她捆在自己腰间，另一只手捏着玉珠，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脚下是厚厚的腐叶，踩上去软绵绵的，偶尔能踢到骨头，发出“咔啦”的脆响。空气中弥漫着尸臭和蚀灵砂的腥气，灵逸不得不运转灵力护住口鼻，可即便如此，还是觉得喉咙发紧。
“灵逸哥哥……”白璃在他背上轻轻动了动，声音沙哑，“放我下来吧，我能走。”
灵逸按住她的手：“别逞强。你体内的毒还没清，乱动会让毒素扩散。”
他能感觉到，白璃的妖力在灵珠的滋养下慢慢恢复，可肩头的黑肿只是消了些，毒素依旧盘踞在心脉附近。玄阴教的毒果然阴狠，看来不找到解药，光靠玉珠也未必能彻底清除。
两人往前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忽然听到前方传来水声。灵逸加快脚步，穿过一片枯树林，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个地下暗河，河水漆黑如墨，水面上漂浮着无数尸骸，顺着水流缓缓移动。
河对岸有个山洞，洞口挂着玄阴教的黑旗，旗上的骷髅头在灵珠的光下泛着绿光。
“应该就在里面。”灵逸低声道。他正想找地方渡河，忽然看到水面上飘来一叶扁舟，舟上站着个老妪，穿着灰布裙，脸上布满皱纹，手里撑着根白骨桨。
“客人要渡河吗？”老妪声音沙哑，像破锣，“一个人，一颗灵石。”
灵逸皱眉。这万尸渊里怎会有摆渡人？他打量着老妪，发现她身上没有灵力波动，倒像是个寻常百姓。可在这种地方，寻常百姓怎可能活得下来？
“你是谁？”灵逸警惕地问。
老妪笑了笑，皱纹挤在一起，显得有些诡异：“老身就是个摆渡的。客人要是不渡，就自己游过去吧——河里的‘食骨鱼’，可是很喜欢灵族的血肉呢。”
灵逸看向河面，果然看到水下有银光闪过，细看竟是些长着獠牙的怪鱼，正围着尸骸啃食，转眼间就将一具白骨啃得干干净净。
他咬了咬牙，从储物袋里摸出一颗灵石：“渡河。”
老妪接过灵石，将扁舟划到岸边。灵逸扶着白璃上了船，舟身很小，两人坐下后几乎没了空隙。老妪撑着桨，慢悠悠地往对岸划去，船桨搅起黑水，溅起的水珠落在船板上，竟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客人是来寻人的吧？”老妪忽然开口，“最近总有人来这万尸渊，都是为了玄阴教的事。”
灵逸没说话，只是握紧了玉珠。
老妪笑了笑，继续道：“玄阴教的教主，当年可是个大人物呢。听说他本是灵族的叛徒，偷了灵族的‘灵髓’，才叛逃出来建了玄阴教。可惜啊，灵髓认主，他炼化不了，只能年年抓灵族和妖族来祭阵，想逼灵髓认他。”
灵逸心头一动：“你知道灵髓？”
“老身活了这么久，什么没见过。”老妪瞥了他一眼，“灵髓是灵族的本源，藏在双子灵胎的血脉里。当年灵族的那对双子，为了护灵髓，把它藏在了……”
她的话没说完，忽然惨叫一声，身体像被什么东西刺穿了，鲜血喷溅在船板上。灵逸回头，只见老妪背后插着一把黑箭，箭尾还在颤动。而河对岸的山洞里，黑袍人正站在洞口，手里捏着一把弓，脸上的鬼面在黑雾里泛着寒光。
“多嘴的老东西。”黑袍人冷笑，“灵逸，你果然来了。把玉珠交出来，我就给你解药。”
老妪倒在船上，临死前抓住灵逸的衣角，断断续续地说：“灵髓……在……白璃……体内……”
话没说完，她就咽了气，身体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在空气中。
灵逸瞳孔骤缩。灵髓在白璃体内？这怎么可能？
“哈哈哈，没想到吧！”黑袍人笑得癫狂，“当年你爹娘把灵髓藏在了这小狐狸身上！他们以为没人会想到，可我早就查到了！只要炼化了她，我就能得到灵髓，成为万界共主！”
灵逸猛地看向白璃，只见她脸色苍白，嘴唇发紫，显然也听到了黑袍人的话。她看着灵逸，眼神里满是震惊和茫然：“我……我体内有灵髓？”
灵逸这才想起，白璃是十年前被师父捡到的，当时她还是只刚出生的小狐狸，被遗弃在青云山脚下。师父说她身上有灵韵，才收她为徒。现在想来，恐怕是爹娘当年特意将她放在那里，让师父保护她。
“别听他胡说！”灵逸握紧白璃的手，“不管你体内有什么，我都会护着你。”
黑袍人不耐烦地挥手：“废话少说！把灵珠和这小狐狸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他身后的山洞里冲出数十个黑衣人，个个手持弯刀，朝着扁舟扑来。灵逸将白璃护在身后，灵珠金光暴涨，化作无数灵火箭，朝着黑衣人射去。
黑衣人被灵火箭击中，纷纷倒地，化作黑烟。可很快又有更多的黑衣人涌出来，像杀不完的蚂蚁。灵逸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必须尽快上岸。
他抱起白璃，足尖一点，跃出扁舟，朝着对岸飞去。黑袍人见状，抬手一挥，无数锁链从地下钻出来，直缠两人脚踝。灵逸玉珠一甩，锁链被震断，可就在这时，黑袍人忽然从怀里摸出个黑色的葫芦，往空中一倒：“蚀灵砂，给我撒！”
无数黑色的砂粒从葫芦里倒出来，像下雨似的朝着两人撒去。灵逸连忙用玉珠护住白璃，可蚀灵砂沾到灵珠的金光，竟开始腐蚀金光，很快就在金光上蚀出一个个小坑。
“灵逸哥哥，我来！”白璃忽然挣脱灵逸的手，九尾齐扬，狐火化作一道火墙，挡在两人面前。蚀灵砂撞在火墙上，滋滋作响，却没伤到两人分毫。
可白璃毕竟体内有毒，狐火刚烧了一会儿，就脸色发白，咳出一口血。灵逸心疼不已，连忙将她抱进怀里，灵珠金光再次暴涨，将蚀灵砂震得倒飞回去。
“找死！”黑袍人被蚀灵砂烫得惨叫一声，转身就往山洞里跑。灵逸岂能让他走？抱着白璃追了上去。
山洞里阴森潮湿，石壁上挂着无数骷髅头，墙角堆着白骨。最里面有个石台，石台上放着一个黑色的祭坛，祭坛上刻着繁复的咒文，中间躺着一个少女，正是青禾！
“青禾！”灵逸惊呼。
青禾被绑在祭坛上，脸色苍白，气息微弱。黑袍人站在祭坛前，手里捏着一把匕首，正准备刺向青禾的心口。
“住手！”灵逸玉珠一甩，金光朝着黑袍人射去。黑袍人侧身躲开，匕首却刺偏了，只划破了青禾的胳膊。
“灵逸，你敢拦我？”黑袍人怒喝，“这小丫头是静心观的弟子，静心观的老观主是当年追杀我的人之一！我今天就要杀了她，为我弟兄们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