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的阴影如同实质般压下来，图书馆成了苏鹏第二个家。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因和熬夜的酸腐气息，每个人脸上都写着睡眠不足的焦躁。苏鹏摊开线性代数的习题集，感觉那些矩阵像一张张嘲讽的脸。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周芳。他走到走廊接通，压低声音：“芳姐，怎么了？”
“鹏总，桐市的合同签了！”周芳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林薇很爽快，条款基本都同意了，第一期资金三天内就能到账！她已经开始着手店址的最终确认和装修团队的招标了，速度比我们预想的还快！”
好消息像一针强心剂，瞬间驱散了苏鹏脑中的混沌。“太好了！具体细节邮件发我，我晚点看。”挂了电话，他感觉呼吸都顺畅了不少。选择林薇，这步棋看来走对了。
然而，好消息的热度还没持续到下午，冰冷的现实就再度袭来。徐经理的电话打了过来，语气比平时凝重。
“苏鹏，有个情况要跟你说一下。”徐经理开门见山，“我们得到消息，宏远集团牵头，联合了几家小的跟风机构，成立了一个针对新式茶饮的专项基金。规模不小。他们的第一个公开目标，就是要在我们计划进入的下一个重点城市——‘梧城’，打造一个区域性的‘茶饮联盟’，用价格战和资源挤压的方式，狙击任何有潜力的独立品牌。”
苏鹏的心猛地一沉。梧城，是他和周芳根据市场分析，确定的继桐市之后的下一个战略要地。宏远这是要直接堵死他规模化扩张的路！
“他们的‘联盟’，有具体目标吗？”苏鹏强迫自己冷静。
“目前看，主要是针对我们。”徐经理顿了顿，“而且，他们似乎改变了策略，不再单纯模仿或挖角，而是试图从上游供应链入手。我们有几个非核心的辅料供应商，最近都接到了他们的大量订单询价，条件非常优厚。这很可能是在试探，也为后续可能的价格战储备弹药，甚至…断我们的货。”
釜底抽薪。苏鹏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如果连稳定的供应链都受到威胁，那“寒初”的品质根基就会动摇。
“我们核心的茶基底和奶源供应没问题吧？” “暂时安全，我们有长期协议。但其他辅料，如果对方不计成本地抢，会很被动。”徐经理语气严肃，“苏鹏，我们必须加快速度了。必须在梧城站稳脚跟，形成规模效应，才能有更强的抗风险能力。另外，供应链的多元化备份，要立刻提上日程。”
挂了电话，苏鹏站在图书馆冰冷的走廊里，窗外的阳光明媚，他却感觉如坠冰窟。资本的战争，远比想象中更残酷。宏远像一头庞大的史前巨兽，开始用它的体量和资本，进行降维打击。
他回到座位，眼前的线性代数习题变得如同天书。焦虑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勒得他喘不过气。他拿出手机，下意识地想给浪寒初打电话，寻求一点慰藉。但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又停住了。
她最近为了“寒初学院”的视觉系统设计，已经熬了好几个晚上，昨天视频时眼圈都是青的。他不能再用自己的焦虑去加重她的负担。
他点开相册，翻到前几天她发来的那张照片——她扶着助行器，在病房里努力站直身体，对着镜头笑得有些吃力，但眼睛亮得惊人。照片下面有一行她写的字：“今天比昨天多站了五秒钟。苏鹏，你也要加油。”
看着那张照片，苏鹏躁动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她在那样的境地里都没有放弃，他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慌乱？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摊开习题集。一道道题目啃下去，像攻克一个个小小的堡垒。直到晚上十点图书馆闭馆音乐响起，他才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来。
回到寝室，另外两个室友正凑在一起打游戏，大呼小叫。张浩看到他，喊了一嗓子：“鹏哥，回来啦？线代复习咋样？明天要命了！”
苏鹏勉强笑了笑：“听天由命吧。”他洗漱完爬上床，帐子一拉，形成了一个隔绝的小空间。他拿出笔记本电脑，开始看周芳发来的桐市合同细节和林薇发来的店址评估报告。
事业的压力如同潮水，无孔不入地挤压着他本应用于学业的时间和精神空间。他知道，自己必须找到更好的平衡点，否则两边都可能崩塌。
第二天，《线性代数》考场。苏鹏拿到卷子，快速扫了一遍，心里稍微松了口气，大部分题型他都复习过。他集中精神，开始答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他即将做完最后一道大题时，口袋里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不是电话，是连续不断的微信消息提示音，来自一个他设置为特别关注的联系人——周芳。
在这种时候，周芳绝不会无缘无故地狂发信息。除非…出了大事。
苏鹏的心跳骤然加速，握笔的手心沁出冷汗。他强迫自己不去理会，专注于眼前复杂的矩阵计算。但那些震动像小锤子一样，一下下敲击着他的神经。
他终于写完最后一个数字，几乎是立刻举手交卷，不顾周围同学诧异的目光，抓起书包就冲出了教室。
在走廊里，他颤抖着手拿出手机。周芳的信息弹了出来：
“鹏总！出事了！” “我们在桐市预选的第二个店址，业主突然变卦，宁可赔偿违约金也不租给我们了！” “打听了一下，是钱伟在背后搞鬼！他出了更高的价格，而且…好像还动用了些本地关系给业主施压！” “林薇那边很着急，装修队都快定好了…”
苏鹏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睛。宏远的反击，来得这么快，这么直接。而且，选择了从他最薄弱的、刚刚建立的合伙环节下手。
桐市的战场，还没正式开打，硝烟已经弥漫。而梧城的阴影，也正缓缓逼近。
他深吸一口气，拨通了周芳的电话，声音因为刚才的奔跑和紧张而有些沙哑，却异常冷静：
“芳姐，别慌。把业主违约的证据固定好。告诉林薇，备用店址方案立刻启动。另外，把我们和钱伟接触的所有记录，以及他这次恶意竞争的证据，整理一份出来。”
“鹏总，你的意思是？” “既然他先坏了规矩，”苏鹏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眼神锐利，“那就别怪我们把事摆到台面上来。桐城这一仗，必须打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