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兰带着闺蜜团气冲冲地离开,别墅暂时恢复了平静,但空气中弥漫的尴尬和硝烟味并未完全散去。
苏微靠在陈亮身上缓了片刻,方才那阵因情绪剧烈波动而引动的毒素躁动被陈亮及时压下,但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她直起身,避开了陈亮的目光,低声道:“我去休息一下。”
陈亮点头,看着她有些虚浮的脚步走向卧室,心中了然。王兰的突然发难,不仅带来了羞辱,更让苏微在面对家族内部压力时,感到了深深的疲惫和无助。这种精神上的消耗,对她身体的恢复极为不利。
他需要做点什么,转移她的注意力,或者说,为她在这令人窒息的家庭环境中,稍微扳回一城。
机会,往往在不经意间出现。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苏微因为一个重要的跨国视频会议,不得不再次面对王兰。这次是在苏家老宅,苏老夫人也因为身体稍有不适,在家休养。王兰为了显示孝心(或许也是为了找机会继续敲打陈亮),主动提出在老宅举办一个小型家庭茶会,邀请了几位走得近的亲戚和……她那位“懂养生”的闺蜜李太太。
陈亮作为苏微的“特别助理”兼丈夫,自然也陪同前往。
老宅的花厅里,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下,茶香袅袅。苏老夫人坐在主位,精神尚可,但眉宇间带着病后的倦容。王兰殷勤地张罗着,李太太则坐在老夫人身边,正口若悬河地介绍着她刚从某位“大师”那里求来的安神补气方子。
“……这方子啊,用了长白山的百年野山参,配上昆仑雪莲、藏红花,都是顶级的药材!大师说了,最适合老夫人这种气血两亏、心神不宁的体质了,温补而不燥,服用三剂,保准神清气爽!”李太太说得天花乱坠,还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锦盒,里面是分装好的药材。
王兰在一旁帮腔:“妈,您看李太太多有心!这方子难得,药材更是珍贵,您一定得试试!”
苏老夫人不置可否,只是温和地笑了笑:“你有心了。”她久经世故,对于这些夸夸其谈的补药,并不十分相信,但也不好拂了几媳闺蜜的面子。
苏微坐在下首,微微蹙眉。她不懂药理,但本能地觉得这种来历不明的“大师方”不太靠谱,尤其是奶奶刚病过,身体虚弱,乱用药风险很大。她看向陈亮,眼神带着询问。
陈亮的目光淡淡扫过那锦盒中的药材,鼻翼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就在这时,李太太为了增加说服力,又转向在座的其他人,卖弄起她的“养生经”:“不只是老夫人,咱们这个年纪啊,都得注意保养。尤其是女人,肝气郁结、心肾不交可是大问题!晚上失眠、白天烦躁、腰膝酸软、月经不调……这些都得早调理!”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苏微,带着一丝隐晦的优越感,仿佛在说:看吧,你嫁了个没用的男人,连身体都不会帮你调理。
王兰立刻接话:“是啊是啊,李太太说得对!微微,你也该听听,别整天只顾着公司,把身体熬坏了!找个靠谱的中医调理调理才是正经!”这话明着关心女儿,暗里还是在踩陈亮。
苏微脸色微沉,刚要开口,陈亮却忽然放下手中的茶杯,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
这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只见陈亮站起身,走到苏老夫人面前,微微躬身:“奶奶,能否让我看看李太太带来的方子和药材?”
他语气平和,姿态恭敬。
苏老夫人有些意外,看了眼苏微,又看了看陈亮,点了点头:“你看吧。”
王兰却立刻反对:“陈亮!你懂什么?李太太带来的可是大师的方子!你一个乡下学了几手赤脚医生把戏的,也敢乱看?别糟蹋了好东西!”
李太太也面露不悦:“是啊,年轻人,这方子很珍贵的,不懂可别乱碰。”
陈亮没有理会她们,只是从锦盒中轻轻捏起一小片所谓的“百年野山参”,放在鼻端细细闻了闻,又用手指捻了捻。
“赝品。”他吐出两个字,声音不大,却清晰无比。
“什么?!”李太太尖叫起来,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你胡说八道!这可是我花大价钱从大师那里求来的!你懂什么?!”
王兰也怒道:“陈亮!你别在这里信口雌黄!污蔑李太太的好意!”
苏微的心提了起来,紧张地看着陈亮。苏老夫人则神色微动,看着陈亮沉静的脸。
陈亮不慌不忙,将那片“山参”放回,又拈起一点“藏红花”和“雪莲”碎屑。
“此参纹理呆板,气味淡薄刺鼻,乃是用园参嫁接普通桔梗根,以药水浸泡染色而成,年份不超过五年。所谓‘藏红花’,色泽过于鲜艳均匀,无天然花蕊的金黄光泽,是劣质红花染色假冒。至于‘雪莲’……”他轻轻一捻,指尖留下些许白色粉末,“实为晒干的洋兰花瓣压片,毫无药性。”
他每说一句,李太太的脸色就白一分。当他说到“洋兰花瓣”时,李太太已经冷汗涔涔,眼神躲闪。
“而且,”陈亮目光转向脸色铁青的王兰,又扫过在场几位面带富态、但气色暗沉的女眷,缓缓道,“方才李太太所言肝气郁结、心肾不交之症,确有其事。不过,病因恐怕并非只是寻常劳累。”
他目光如电,落在王兰左手边一位一直用手轻轻按着下腹的富态太太身上:“张阿姨,您是否常年小腹冷痛,经期尤甚,畏寒肢冷,夜间起频?”
那位张太太猛地一愣,下意识点头:“你……你怎么知道?”
陈亮又看向另一位总是忍不住清嗓子、喉结似乎比常人大一些的男亲戚:“李叔,您是否常常感觉咽喉有异物,吞之不下,吐之不出,伴有胸闷,情绪波动时加重?”
李叔愕然,张大了嘴:“是……是啊!医院说是慢性咽炎,吃了好多药也不见好!”
接着,陈亮的目光甚至掠过王兰本人,虽未直接点破,但那了然的眼神让王兰心头一跳,她最近确实常感头晕目眩、烦躁易怒。
最后,他看向主位的苏老夫人,语气变得温和:“奶奶,您并非简单气血两亏。您左脉弦细而数,右脉沉弱无力,是典型的‘水不涵木,虚阳上浮’之象。所以才会感到头晕目眩、心烦失眠、口燥咽干,且下午潮热,夜间盗汗。若用这等温燥补品,无异于火上浇油,会加重虚火,耗伤真阴。”
一番话,句句切中要害!
花厅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震住了!陈亮不仅一眼看穿了李太太“珍贵药材”的虚假,更是如同拥有透视眼一般,将几位亲戚(包括王兰)讳莫如深的隐疾,甚至苏老夫人复杂的病机,都说得清清楚楚!
这哪里是什么“乡下土包子”、“赤脚医生”?这分明是神医啊!
苏微看着陈亮挺拔的背影,眼中异彩连连。她知道他会医术,却没想到高深至此!
李太太脸色惨白,羞愧难当,找了个借口,连锦盒都顾不上拿,仓皇离去。
王兰也是尴尬万分,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看向陈亮的目光,第一次除了厌恶和轻蔑之外,多了一丝惊疑和难以言喻的复杂。
苏老夫人沉默良久,看着陈亮,缓缓点头,眼中露出赞许和一丝深意:“好,好。陈亮,你有心了。那依你看,奶奶这病,该如何调理?”
陈亮躬身道:“奶奶若信得过,我可为您拟定一方,以滋阴潜阳、柔肝养血为主,辅以药膳调理,并配合适当灸法。徐徐图之,可保无恙。”
“好,就按你说的办。”苏老夫人一锤定音。
一场风波,就此消弭。陈亮用他神乎其技的医术,不仅化解了尴尬,戳破了骗局,更在苏家亲戚面前,真正树立起了无人敢再小觑的“神医”之名。
潜龙腾渊,鳞爪已现。这一次,他显露的,是足以生死人肉白骨的岐黄妙术。神医之名初显,不仅震慑了屑小,更在苏微心中,投下了一枚重重的情感的砝码。而王兰的刁难,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只是,经此一事,某些隐藏在暗处的目光,恐怕会对陈亮更加“感兴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