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浦江上的夜雾裹着咸腥气,苏伊蜷缩在客船底舱,怀中的血玉时冷时热,像是在感应某种未知的凶险。顾明远的眼线没能追上船,可甲板上偶尔传来的脚步声,都让她神经紧绷——经历了陆沉的背叛,她再也不敢轻信任何人,连船员递来的一碗热粥,都要先借着烛光仔细查看,生怕被人下了毒。
三日后,客船抵达杭州码头。西湖的晨光温柔得像一层薄纱,三潭印月的石塔在水面上投下模糊的影子,画舫凌波,游人如织,一派江南水乡的温婉景象。可苏伊握着外祖父的纸条,指尖却冰凉——“杭州西湖,三潭印月,玉兰花舟”,这看似诗意的文字背后,藏着的必然是尸山血海般的恐怖。
她按照纸条上的隐晦提示,绕到三潭印月西侧的偏僻水域。这里没有游人,只有几艘破旧的乌篷船拴在岸边,水面漂浮着一层淡淡的绿藻,散发着腐朽的气味。岸边的老槐树下,坐着一个身穿蓑衣的摆渡人,背对着她,帽檐压得极低,只能看到下巴上密密麻麻的胡茬。
“大爷,请问您知道玉兰花舟在哪里吗?”苏伊轻声问道。
摆渡人缓缓转过身,苏伊的心脏骤然停跳——他的脸上没有皮肤,血肉模糊的肌肉翻卷着,眼窝里没有眼球,只有两个黑漆漆的窟窿,正对着她“望”来。“玉兰花舟……”他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的破风响声,“姑娘,是来寻钥匙的?还是来还债的?”
苏伊猛地后退一步,握紧怀中的血玉,红光瞬间渗出衣料。摆渡人似乎惧怕红光,身体微微颤抖,却依旧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指向水面:“月圆之夜,三潭中央,玉兰花舟自会出现。但姑娘要记住,那船上的花,是用冤魂养的;那船下的水,是用鲜血泡的……”
话音未落,摆渡人突然化作一团黑雾,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一件空荡荡的蓑衣落在地上,衣摆处绣着一朵小小的玉兰花,花瓣上沾着发黑的血迹——与沈清瑶眼角的疤痕、陆沉锦盒里的“沉”字标记,同出一辙。
苏伊捡起蓑衣,指尖触及布料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至全身。她突然明白,这摆渡人并非活人,而是被怨气操控的幽魂,是玉兰花舟的“引路者”。
夜幕很快降临,一轮圆月挂在天空,清辉洒在西湖水面,将三潭印月的石塔照得如同鬼魅。苏伊按照摆渡人的指引,租了一艘小乌篷船,朝着湖中心划去。船桨搅动水面,泛起层层涟漪,月光下,她看到水下隐约有无数双惨白的手在挥动,像是要抓住船底,将她拖入湖底。
就在船靠近三潭石塔时,水面突然剧烈波动起来。一阵诡异的香气飘来,不是花香,而是混杂着血腥气的甜腻气味。苏伊抬头望去,只见一艘通体雪白的画舫从雾中缓缓驶出,船身雕刻着密密麻麻的玉兰花,花瓣洁白如玉,却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红光,像是沾了血。
这就是玉兰花舟!
画舫上没有灯火,却能清晰看到甲板上站着许多身穿白衣的女子,她们面无表情,长发披肩,裙摆垂入水中,随着波浪轻轻摆动。苏伊的心脏狂跳,那些女子的面容,竟与母亲沈玉容有七分相似!
“姐姐,上来吧。”一名白衣女子开口,声音轻柔得像羽毛,却带着一股摄人心魄的魔力,“外祖父在等你。”
苏伊握紧血玉,警惕地看着她们:“你们是谁?外祖父已经去世二十年了。”
“我们是沈氏一族的守护者,也是被顾明远害死的冤魂。”白衣女子的眼眶突然流出黑血,“这玉兰花舟,是我们的坟墓,也是第三把钥匙的藏身之处。姐姐,快上来,否则,顾明远就要来了。”
苏伊犹豫片刻,还是撑起船桨,将乌篷船靠向玉兰花舟。刚踏上甲板,她就感觉到脚下的木板黏腻湿滑,低头一看,甲板上竟铺着一层厚厚的花瓣——那些玉兰花的花瓣,竟是用凝固的鲜血制成的,踩上去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有生命一般。
白衣女子们簇拥着她走进船舱,船舱内摆放着一张紫檀木桌,桌上放着一个水晶瓶,瓶中插着一朵巨大的玉兰花,花瓣层层叠叠,中心是深红色的花蕊,散发着刚才闻到的诡异香气。水晶瓶旁边,放着一个小小的锦盒,正是装第三把钥匙的容器。
“钥匙就在锦盒里。”为首的白衣女子指向锦盒,“但你要记住,打开锦盒的代价,是献上你的一滴心头血。这朵血玉兰花,需要沈氏族人的血脉才能滋养,否则,它会反噬你,将你变成和我们一样的冤魂。”
苏伊看着那朵血玉兰花,花蕊处似乎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蠕动,让她一阵反胃。她知道,这又是一个陷阱,可她没有选择——第三把钥匙是解开最终谜团的关键,她必须拿到它。
她伸出手,想要打开锦盒,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阴冷的笑声:“苏伊,你果然很聪明,竟然能找到这里。”
是顾明远!
苏伊猛地回头,只见顾明远带着一群黑衣人站在船舱门口,他的脖子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依旧阴鸷。“这血玉兰花,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他笑着说,“沈氏一族的血脉,加上这无数冤魂的怨气,足以让我掌控整个江南的地下势力。苏伊,谢谢你帮我找到了钥匙,现在,把血玉和锦盒都交出来吧!”
白衣女子们突然脸色大变,眼眶中的黑血流得更凶:“顾明远!是你害死了我们!今天,我们要为自己报仇!”她们朝着顾明远扑去,身体却在靠近黑衣人的瞬间,化作一团团黑雾,被黑衣人手中的桃木剑打散。
“就凭你们这些孤魂野鬼,也想挡住我?”顾明远嗤笑一声,“这些桃木剑,都是用浸过黑狗血的桃木制成的,专门克制你们这些冤魂。苏伊,识相的话,就乖乖交出钥匙,否则,我让你和她们一样,魂飞魄散!”
苏伊握紧血玉,红光暴涨,将她护在中间。她知道,不能再等了。她伸手拿起水晶瓶中的血玉兰花,猛地将花瓣扯下,塞进嘴里。一股腥甜的味道在口腔中炸开,像是在吞咽鲜血,她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涌入体内,同时,心脏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你疯了!”顾明远脸色一变,“血玉兰花没有经过炼化,你会被怨气反噬的!”
苏伊没有理会他,忍着心脏的剧痛,打开了桌上的锦盒。锦盒里果然放着一把青铜钥匙,钥匙的玉兰花花纹与前两把完全契合,只是中心多了一个小小的“怨”字。她拿起钥匙,与手中的两把钥匙合在一起,三把钥匙瞬间发出强烈的红光,与血玉相互呼应。
船舱内的怨气突然暴涨,那些被打散的白衣女子重新凝聚成形,眼神变得更加凶狠。她们不再攻击黑衣人,而是朝着血玉兰花的花蕊扑去,将花蕊中的虫子吞噬干净。花蕊失去虫子的滋养,开始枯萎,而白衣女子们的身体,却渐渐变得凝实,不再是虚无的黑雾。
“这不可能!”顾明远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血玉兰花怎么会认你为主?”
“因为我是沈氏一族的后人,也是唯一真心想要为冤魂报仇的人。”苏伊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心脏的疼痛渐渐缓解,血玉在她手中变得温润如玉,“你用冤魂炼制血玉兰花,想要掌控怨气,却不知道,怨气的本质是复仇,是正义的呐喊。顾明远,你的死期到了!”
她举起三把钥匙,朝着顾明远挥去。红光如利剑般射向顾明远,黑衣人纷纷上前阻拦,却被红光瞬间穿透身体,化作一堆堆白骨。顾明远吓得连连后退,转身想要逃跑,却被白衣女子们拦住了去路。
“顾明远,你害死了我们,今天,我们要让你血债血偿!”白衣女子们伸出利爪,朝着顾明远扑去,撕扯着他的皮肉,发出凄厉的嘶吼。
顾明远发出痛苦的惨叫,身体被白衣女子们一点点吞噬,最终化作一团黑灰,消散在船舱内。那些白衣女子们完成了复仇,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朝着苏伊深深鞠了一躬:“姐姐,谢谢你为我们报仇。第三把钥匙已经到手,接下来,就是找到光复会的名单和军火,推翻顾明远的残余势力。记住,最终的秘地,在苏州寒山寺,那里藏着沈氏一族最后的秘密。”
说完,白衣女子们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空气中。玉兰花舟开始剧烈摇晃,甲板上的血玉花瓣渐渐枯萎,化作灰烬。苏伊知道,这艘承载着无数冤魂的画舫,即将沉入湖底。
她握紧三把青铜钥匙和血玉,迅速冲出船舱,跳上自己的乌篷船。刚划出去不远,身后就传来轰然巨响,玉兰花舟沉入西湖,激起巨大的水花。水面上的冤魂之手渐渐消失,月光下的西湖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噩梦。
苏伊瘫坐在乌篷船上,大口喘着粗气。第三把钥匙终于到手,顾明远也死了,可她并没有感到轻松。外祖父留下的谜团还没有完全解开,光复会的名单和军火还没有找到,苏州寒山寺的最终秘地,又藏着怎样的恐怖和秘密?
她抬头望向天空,圆月依旧高悬,清辉洒在她的脸上。她知道,这场复仇之路还没有结束,接下来的挑战,只会更加凶险。但她不再害怕,因为她的身边,有无数冤魂的祝福和守护,有母亲、外祖父、父亲、沈清瑶、老陈等人的遗愿支撑着她。
乌篷船缓缓驶向岸边,苏伊握紧手中的钥匙和血玉,心中暗暗发誓:苏州寒山寺,我一定会去的。沈氏一族的秘密,光复会的名单和军火,我一定会找到的。所有牺牲的人,我一定会为你们讨回公道!
就在这时,血玉突然发出一阵强烈的红光,映照在水面上。水面上浮现出一行字迹:“寒山寺内,佛骨藏奸,玉兰花谢,真相大白。”
苏伊的瞳孔骤缩,寒山寺里,竟然也有内鬼?这个内鬼,又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