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法兰西的盟约与挪威的积极回应,如同两股强劲的东风,鼓荡着苏格兰这艘正在加速建造的舰船的风帆。
然而,在这个信仰渗透到骨髓的时代,还有一股力量,其认可所带来的合法性加持,是任何世俗盟约都无法比拟的,那就是远在罗马、代表着上帝在人间最高权威的教皇。
就在威尔忙于整合内政、督造军备之际,一封由教廷专属信使护送、盖有圣座印鉴的华丽羊皮卷,历经辗转,终于被郑重地呈递到了他的面前。与之同来的,还有苏格兰大主教詹姆斯·贝尔那难以掩饰的、如释重负又带着几分欣喜的神情。
威尔在书房内,当着贝尔大主教、老莫顿以及玛格丽特的面,缓缓展开了这封敕令。拉丁文的书写华丽而繁复,但其核心意思,却被威尔精准地捕捉到了。
教皇陛下首先以牧者的口吻,对苏格兰王国近期经历的“动荡”表示关切,并委婉地提醒统治者应秉持“仁爱与公正”之心,但紧接着,话锋便转向了实质性的认可:
承认玛格丽特作为已故苏格兰国亚历山大三世血脉的合法继承权,及其作为苏格兰女王的正统地位。
承认威尔·德·欧作为苏格兰护国公的权力与地位,认可其在平定叛乱、维护王国秩序中所展现出的“魄力与决心”。
正式承认并祝福威尔·德·欧与玛格丽特女王的婚姻,确认其符合教会法,为合法有效的结合。
呼吁各方尊重苏格兰王国的独立与现有边界,并“期望”基督徒君主之间能以和平方式解决争端,这无疑是针对爱德华一世。
虽然没有直接谴责英格兰,但这封敕令的倾向性已经再明显不过,它从法理和道义上,彻底夯实了威尔和玛格丽特统治的根基,将他们从“事实上的掌控者”和“拥有继承权的女王”,提升到了被普世教会承认的“合法统治者”。
“太好了!”玛格丽特捧着敕令的副本,指尖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湛蓝的眸子里闪烁着泪光。对她而言,这不仅是政治上的胜利,更是一种心灵上的巨大慰藉,意味着她和威尔的结合,得到了她自幼信仰的上帝的祝福。
老莫顿更是长舒了一口气,脸上的皱纹都仿佛舒展了许多:“大人,有此敕令,我们在法理上便立于不败之地!那些还在暗中非议您得位不正的宵小,可以彻底闭嘴了。即便是爱德华,在公然违背教皇敕令的情况下发动战争,也要在道义上承受巨大的压力!”
贝尔大主教抚摸着胸前的十字架,语气欣慰:“圣座明察秋毫,这不仅是世俗的认可,更是信仰的指引,愿主的和平常驻苏格兰。”
威尔的心情同样激荡,但他看得更深,教皇的这份“祝福”,并非凭空而来。
这是他之前与贝尔大主教交涉,承诺教会自治、捐赠土地、支持兴办学校所换来的成果;是苏格兰展现出内部稳定和强大潜力后,教廷基于现实利益和维持欧陆平衡、制衡英格兰的考量;也是法兰西盟约背后,腓力四世可能对教廷施加了某种影响的结果。
这是一场精心运作后的必然。
“立刻将敕令内容,以女王和我的名义,通告全国!”威尔压下心中的波澜,沉声下令,“尤其是在南方新获得的领地,要让每一个贵族、每一个平民都知道,我们的统治,得到了罗马的祝福!”
他要将这纸敕令的效用最大化,用它来凝聚人心,打击潜在的反对声音,巩固来之不易的统一局面。
消息如同野火般迅速传开,在珀斯,在格伦莫尔,在斯特灵,在所有飘荡着黑山红星旗的城镇和城堡,敕令被公开宣读。民众的反应是热烈而朴素的,对于大多数虔诚的信徒而言,教皇的承认,等同于上帝的认可,这让他们对护国公和女王的忠诚度,无形中又提升了一个台阶。
那些内心依旧对威尔出身或手段抱有微词的旧贵族,此刻也彻底哑火。他们可以质疑威尔的权威,却不敢公然对抗代表着上帝的教皇,这份敕令,如同最后一块巨石,堵死了所有试图在法理上挑战威尔统治的路径。
甚至远在边境线另一侧的英格兰北部,也感受到了这股冲击。一些原本就对爱德华一世高压政策不满的英格兰贵族,私下里也开始重新评估苏格兰这个对手的分量,一个内部统一、获得法兰西和教廷双重承认的苏格兰,已经不再是那个可以随意揉捏的软柿子了。
爱德华一世在伦敦得知这一消息后,据说再次震怒,摔碎了他最心爱的一个威尼斯玻璃杯。教皇的敕令,像一根无形的鞭子,抽打在他那骄傲的心上,也让他未来任何针对苏格兰的大规模军事行动,都不得不背上“违背圣意”的道德包袱。
威尔站在格伦莫尔城堡的窗前,手中握着那份轻飘飘却又重若千钧的羊皮卷。教皇的祝福,为他扫清了最后一道法理上的障碍,将他的权力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环。
至此,内部的叛徒已被肃清,权力的真空被新贵填补,民心在实惠与震慑中归附,军队在新装备和严酷训练中蜕变,道路与河流畅通了血脉,水力驱动着工坊轰鸣,海上有了雏形的舰队,陆上有了法兰西的盟约,北方有了挪威的呼应,如今,连至高的神权也送来了认可的信物。
所有的铺垫都已完成,所有的条件都已具备。
威尔的目光越过窗户,投向南方那看不见的、却时刻能感受到的庞大压力,爱德华一世的怒火在积蓄,边境的摩擦从未停止。
他知道,风暴前的宁静,即将结束。
他转过身,对肃立待命的老莫顿和阿德里安,发出了清晰而冰冷的指令:
“传令全军,备战。”
“是时候,让爱德华见识一下,真正的新苏格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