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坎南伯爵的逼宫,如同一块投入看似平静湖面的巨石,在珀斯宫廷内激起了巨大的涟漪,也迫使威尔不得不将一件早已在心中盘桓许久、却因局势动荡而暂时搁置的大事,提上日程。
他不能再等了,玛格丽特的身份和她所代表的王权,是无数野心家觊觎的目标,仅仅依靠“护国公”的身份和女王的信任,不足以彻底斩断那些贪婪的目光,也无法给予她名正言顺的保护。他需要一个更牢固、更无可争议的纽带,将她与自己,以及自己正在构建的新秩序,彻底捆绑在一起。
几天后,一场经过精心筹备的御前会议在修缮一新的王座厅内召开,与会者除了威尔的核心班底,阿德里安、老莫顿、艾伦·莫顿等人外,还包括了以布坎南伯爵为首、态度各异的南方贵族代表,以及威廉·华莱士和安德鲁·莫雷,甚至几位在教会和市民阶层中颇有声望的人物也被邀请列席。年轻的罗伯特·布鲁斯也位列其中,他站在父亲老布鲁斯身侧,目光不时落在威尔身上,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崇敬。
会议的议题并未提前公布,但空气中弥漫的凝重气氛,让所有人都意识到,这将是一次决定王国未来走向的关键会议。
玛格丽特端坐在王座上,她今日特意穿上了最为庄重的王室礼服,珍珠王冠在烛光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
她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放在扶手上的手微微收紧,透露出内心的紧张,威尔则站在王座台基之下,身着护国公礼服,身姿挺拔,目光平静地扫视着全场。
会议伊始,先由老莫顿和艾伦·莫顿汇报了战后重建、税制改革推行的情况以及南方边境的军情。内容繁杂数据详实,展示了护国公府高效运转的能力,也让在座的旧贵族们暗自心惊,这位年轻的护国公,并非只知打仗的武夫,其治理手段同样老辣。
当各项政务汇报完毕,会场陷入短暂沉默时,威尔上前一步,面向王座,深深躬身行礼。
“陛下,”他的声音清晰而沉稳,回荡在寂静的大厅中,“臣,威尔·德·欧,蒙陛下信重,授以护国公之职,总揽国政,夙夜忧叹,唯恐有负圣恩。如今内乱初平,外患未已,王国正值存亡绝续之秋。”
他抬起头,目光与玛格丽特相遇,那双碧蓝的眸子正一瞬不瞬地望着他,里面交织着紧张、期待,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怯。
“臣深知,苏格兰需要一位强有力且众望所归的领导者,团结一切力量,共度时艰。然国不可一日无主,亦不可长久依赖权宜之治,王权的稳固,乃民心所向,国本所系。”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变得更加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臣与陛下,相识于微末,相知于危难,陛下之仁德,陛下之坚韧,臣感佩于心,石楠荒地并肩浴血,珀斯暗夜生死相依,此情此义,天地可鉴!”
这番话,已近乎赤裸地剖白心迹,厅内众人神色各异。布坎南伯爵眯起了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胡须;华莱士微微颔首,似乎想起了战场上的情谊;莫雷爵士则面露沉思;小布鲁斯则瞪大眼睛紧紧盯着威尔,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威尔不再看众人,目光灼灼地凝视着玛格丽特,说出了那句石破天惊的话:
“因此,臣,威尔·德·欧,在此,以整个苏格兰护国公之名,亦以一个深慕陛下之男子的心意,正式向您,玛格丽特女王陛下,求婚!”
“恳请陛下下嫁于臣!臣愿以生命与荣誉起誓,此生必倾尽全力,辅佐陛下,守护苏格兰,荡平内外之敌,缔造盛世太平!让格伦莫尔的铁锤与钥匙,与苏格兰的雄狮与蓟花,永不分离!”
话音落下,整个王座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尽管部分人心中已有猜测,但当威尔如此公开、如此正式、甚至带着个人情感色彩地提出求婚时,所带来的冲击力依然是巨大的。这不仅仅是婚姻,更是一次权力的彻底交接与融合!这意味着,威尔将从“辅政”的护国公,一跃成为女王的丈夫,如果玛格丽特同意且后续程序完备,那他就是未来的国王共治者,他将名正言顺地分享乃至主导王权!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王座上的少女。
玛格丽特的脸颊瞬间染上了一层动人的红晕,一直强装的镇定几乎要维持不住,她能感觉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跃出喉咙。她看着台下那个目光坚定、为她浴血奋战、此刻正向她许下诺言的男人,脑海中闪过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那些充满新奇思想的信件,斯特灵桥战役后的初次会面,危难时刻他不顾一切的驰援,以及那个在弥漫着硝烟与血腥气的寝宫里,坚实而温暖的拥抱……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此刻她的回答,不仅仅关乎个人情感,更关乎王国的未来,她需要展现出女王的决断。
在众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玛格丽特缓缓从王座上站起身。
她的目光扫过台下神色各异的贵族们,看到了布坎南等人眼中的复杂与算计,也看到了华莱士、莫雷、小布鲁斯眼中或多或少的支持,最后,她的目光重新落回威尔身上,那双碧蓝的眼眸中,所有的犹豫和羞怯都被一种清晰的、坚定的光芒所取代。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女王特有的威严,清晰地传遍整个大厅:
“护国公威尔·德·欧伯爵。”
“你的功绩,苏格兰铭记于心,你的忠诚,我从未怀疑。”
“你的求婚……”她微微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蓄力量,也像是在宣告一个时代的开始,“我,应允了。”
简单的三个字,却如同惊雷,在每个人心中炸响!
“陛下圣明!”阿德里安、卡勒姆等格伦莫尔系将领率先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带着发自内心的激动。
几乎是紧随其后,一个年轻而充满热忱的声音响起:“恭贺陛下!恭贺护国公!此乃天佑苏格兰!”众人望去,只见罗伯特·布鲁斯已然单膝跪地,仰头看着威尔和玛格丽特,脸上洋溢着毫不掩饰的喜悦与崇拜,他身边的父亲老布鲁斯愣了一下,随即也无奈地跟着躬身行礼。
华莱士与莫雷对视一眼,也相继躬身行礼:“恭贺陛下!恭贺护国公!”他们的表态,意味着军方的认可。
布坎南伯爵脸色变幻数次,最终,在威尔那平静却带着无形压力的目光下,他挤出一个笑容,与其他南方贵族一起,躬身道:“恭贺陛下与护国公!此乃天作之合,王国之幸!”
反对的声音?在威尔刚刚平定叛乱、手握重兵、且得到女王公开应允的此刻,任何明智的人都知道,反对无异于自取灭亡,这场求婚,本身就是一次权力的宣言。
威尔看着王座上那个虽然脸颊绯红,却努力维持着女王威仪的女孩,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有对未来的谋划,但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安心,以及一种看着自己所珍视之人,终于能与自己并肩而立的复杂喜悦。
他再次深深躬身:“臣,谢陛下隆恩!”
王的求婚,成功了。这不仅仅是一场婚姻的应允,更是苏格兰新旧权力交替的正式完成,一个以威尔·德·欧和玛格丽特为核心的新时代的开启。格伦莫尔的黑色山峦,正式与苏格兰的王冠,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