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是外婆做的。
简单的家常菜，味道比不上林辰中午露的那手，他却吃得特别香。
他没再硬撑着吃那些油腻的东西，就着白饭，喝着清淡的菜汤。外婆看在眼里，以为他还在为工作的事发愁，心疼的往他碗里夹了好几次菜，嘴上倒没像昨天那样强劝。
昏黄的灯光下，祖孙俩安安静静的吃完了饭。
收拾好碗筷，林辰陪外婆看了会儿信号断断续续的黑白电视，才回到自己房间。
“吱呀”一声，他关上那扇关不严的旧木门，外婆担忧的目光也被隔在了门外。
房间没开灯，只有窗外的月光，在地上洒下晃动的树影。
林辰靠着门板，白天强撑着的那股劲儿一下就没了，整个人都垮了下来。
他累得好像骨头架子都散了。
林辰没敢马上看手机。
他怕看到那难看的数据，让自己彻底没了指望。
他在黑暗里站了很久，站到腿都麻了，才像是下定了决心，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床边，拿起了那台屏幕带着裂纹的旧手机。
指尖划过屏幕，解锁。
他深吸一口气，点开了那个熟悉的豆音图标。
右上角的红色数字“9+”，让他心头猛的一跳，心里冒出一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难道……视频火了？
林辰怀着一丝期待，点开了消息栏。
【“张大爷的快乐生活”关注了你。】
【“爱吃鱼的猫”赞了你的作品。】
【“路人甲乙丙”评论了你的作品：面不错。】
……
一连串的提示，全是零星的互动。
他心头一凉。
林辰退回到个人主页，目光死死锁定了那个视频的后台数据。
播放量：342。
点赞：15。
评论：6。
收藏：2。
粉丝：4。
这就是他忙活一下午的结果。
数据比傍晚时是好了一点，但这种增长速度，跟新号的自然流量没两样。
甚至可以说惨淡。
林辰的指节因为用力捏着手机而微微发白，喉咙像是被棉花堵住了，又干又涩。
他不信邪，点开豆音的搜索栏，输了几个关键词。
#美食#
#乡村#
#治愈#
屏幕上跳出来的，是无数个点赞动不动就几十上百万的爆款视频。
有大胃王在镜头前胡吃海塞，用夸张的表情和声音刺激观众的食欲。
有美女博主穿着清凉的吊带裙，在装修精致的厨房里，优雅的做着一份摆盘讲究的西餐。
还有些专搞猎奇的，生吃海鲜，爆炒牛欢喜，内容一个比一个出格。
他的视频跟这些一比，平淡得像白开水，根本吸引不了人。
林辰苦笑了一下。
他以为自己找对了路子。
高端的厨艺，真实的祖孙情，好看的乡村风光……他觉得哪个单拎出来，都有火的可能。
可他忘了，现在网上什么内容都不缺。
东西再好，没人看见也没用。
没推广，没噱头，他辛辛苦苦做的视频，就这样沉了下去，一点水花都没有。
他全身的力气好像都被抽走了。
林辰不死心，用意念打开了那个冰冷的系统界面。
右上角的生命倒计时，依旧在跳动着。
【生命剩余：85天15小时02分31秒】
而在界面中央，人气值那一栏，是一个刺眼的数字。
【当前人气值：0】
系统冰冷的解释过，人气值需要观众产生强烈的情感共鸣才能换算，喜欢、赞叹、同情、敬佩都行……
他这可怜的15个赞，6条评论，显然没达到那个标准。
林辰的目光，不受控制的移向那个他不敢多看的兑换商城。
【寿命：1天】
【售价：1,000,000人气值】
一百万。
看着这个数字，林辰心里凉透了。
而他现在，是零。
他需要多少个这样的视频？
一千个？一万个？
就算他不吃不喝，把剩下的八十多天全搭进去，也凑不齐一天的寿命。
这根本就不是一条活路。
就是一个看得见摸不着的陷阱！
“砰！”
林辰再也忍不住，一拳狠狠的砸在木板床上。
老旧的床板发出的“嘎吱”一声响。
他情绪一激动，腹部深处的钝痛也跟着翻搅起来，疼得他额头瞬间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蜷缩起身体，死死用手顶住胃部，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身体的疼和心里的难受混在一起，折磨着他。
他想大吼，想把这破手机砸了，想对着那个狗屁系统竖起中指，问它为什么要这么玩弄一个快死的人。
可他不能。
他怕吵醒隔壁的外婆。
他只能把所有的不甘和火气都死死的压在喉咙里，最后只化作一声压抑的，像野兽受伤一样的低喘。
【宗师级厨艺体验卡剩余时间：03小时12分08秒。】
系统界面上，另一行倒计时映入他的眼帘。
三个小时后，他寄予厚望的这个能力就要消失了。
而他用这个能力换来的，只是342个播放量，和一个刺眼的“0”。
这算什么？
一场彻头彻尾的失败。
林辰缓缓松开拳头，浑身没了力气，瘫倒在床上，眼睛无神的望着天花板上那片潮湿泛黄的印子。
算了。
他对自己说。
就这样吧。
也许从一开始他就想错了。
什么系统，什么人气值，什么逆天改命……不过是他临死前做的一场梦。
他拼了两辈子，也争了两辈子，最后得到了什么？
也许，这就是命。
挣扎，只会让过程更痛苦可笑。
放弃吧。
就这么安安静静的，陪外婆走完最后八十几天。
每天给她做饭，陪她聊天，在那个小院里晒晒太阳，听听风声。
然后，找个合适的时机，执行他早就准备好的计划，悄无声息的从这个世界消失。
不留下一丝痕迹。
这样……好像也不错。
至少，不会再像现在这么难受。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狂跳的心居然慢慢平了下来。
是啊，他累了。
他两辈子都在奔波，心里全是不甘，真的太累了。
林辰缓缓闭上眼，准备就这么睡过去，逃避这一切。
可就在这时。
“咳……咳咳……”
隔壁房间，传来外婆的咳嗽声，声音很轻，还带着点压抑。
那声音在安静的山村夜晚，却特别清楚。
林辰刚刚放松下来的身体，猛的一僵。
他脑海里闪过外婆布满老茧的手，越来越弯的背，还有她看自己时，那双浑浊眼睛里藏不住的心疼和骄傲。
他想起那张从山村寄到繁华都市，皱巴巴的两百块汇款单。
想起那碗被喝得一滴不剩的鸡丝汤面，和外婆那句“我的乖孙，在外面苦了你了”的哽咽。
如果……
如果他就这么放弃了。
他死了。
卡里的二十五万，能撑外婆多久？四年？五年？
五年后呢？
当那个在国外当高管的谎言再也瞒不住，当工资再也不会按时到账，当她又变回那个孤苦伶仃的老人……
她该怎么办？
林辰的心狠狠一揪。
他猛的从床上坐起来，双拳再次死死的攥紧，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不能放弃！
他怎么能放弃。
他还没带外婆走出这座大山，还没让她看到大城市的繁华，还没让她穿上好衣服，还没让她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老太太！
他怎么敢……就这么自私的一个人先走？
强烈的求生欲，还有愧疚和不甘心，一下子涌了上来，把他的疲惫和灰心都冲跑了。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吓人。
失败一次又怎么样？
这条路走不通，那就换一条。
厨艺不行，那就换别的！
明天，系统还会刷新一个新的能力。
木工，绘画，钓鱼，唱歌……
总会有一个！
总会有一个，能帮他在这片绝望里，撬开一条缝！
林辰死死盯着视野中那个冰冷的系统界面，眼神里的迷茫和绝望一扫而空，只剩下一股豁出去了的狠劲。
他还是不知道明天该怎么办。
前路依旧一片茫然。
但这一次，他下定了决心，就算要爬，也得爬到天亮。